星瑶心绪无法坦荡。
她想起父母命她带来的那些珍宝,全是家中世代珍藏的极品。然而她将这些宝贝一件件展示出来时,却连对面那位太一贵女都无法打动,更遑论金光殿的天族太子。
它们现在还放在石桌上,无人问津。
“太子殿下很是慷慨。”
太一不聿像是没有发现身边人心绪起伏,自顾自的说,“我也住在这里,平时也受太子照拂,受伤后是太子殿下亲自为我护法疗伤。”
他转过头,语气温和,“其实我能看出,你天分很好,至少比小玉要好一些。”
星瑶一愣。
好像听到湖面落下一颗石子。
荡开一圈圈无声的涟漪。
“你如果也能留在这里,那必是会被殿下看好的。”
顿了顿,太一不聿像是刚回过神,有些不好意思半掩着唇,琉璃眼眸如深不可测的镜湖。
“我是不是说多了?”
星瑶摇头,唇角含着得体的笑意,像是没有在意。
手心却却渐渐绷紧了。
偏偏就在这时,门外落下一道影子,叩乱了她的思绪。
水墨绘制的侍女上前将门打开,就见常伴太子身侧的鹤仙童子站在门外,对太一不聿行了一礼。
“东极上仙。”
称谓一出,星瑶手一顿,杯中茶水洒出来一些。
“何事?”一旁饮茶的贵女面色不变。
“殿下喊玉姑娘过去,她住处的随侍说,玉姑娘来了上仙这里。”
“玉笺喝了仙酿,这会儿有些困倦,等她清醒了我会转告她。”
太一不聿神色淡淡,“还有事吗?”
鹤仙童子拱手,须臾间身影消失在门外。
片刻后,太一不聿起身,朝着刚刚的庭院走去。
星瑶手指紧紧掐在掌心,在皮肤上留下数道月牙状的红痕。
东极上仙?
是她想的那个东极上仙吗?
她对东极仙君的认知只停留在一些片面之词上。若是寻常,那位应该被称作仙君才是,可前些日子也有传言说那位被贬到了无极仙域。
若是因为被贬,所以降了身份,被称作上仙倒不是全无可能……
思来想去,她压下心中惊涛骇浪。
不会,若是那位,又怎么可能如此平和地与她坐下说话?
星瑶有些坐立不安,松开手,站起身靠近廊下,听到庭院内传来低声对话。
“殿下叫我?鹤拾有说是什么事吗?”
“大概是没什么事的,小玉,再睡一会儿。”
“不了,不聿你有什么醒酒的东西吗?你这个酒这么大后劲,怎么不提前告诉我一声?”
“还以为玉笺喜欢呢……仙酿无需醒酒,你慢慢克化吸收了,就会转为灵力反哺自身。”
“可殿下找我怎么办?”
“若小玉是不放心,我可以托人带你去问问殿下,是否有要紧事,如何?”
另一道声音有些含混,显然尚未清醒,“那你帮我问一下吧?谢谢你不聿,你真好。”
回应这句话的是声轻笑。
“继续睡吧。”
片刻后,星瑶抬手,轻轻敲了敲廊柱。
庭院中的人抬头看过来。
星瑶手里攥着茶盏,面上笑容得体,问道,“师妹,是有什么不便吗?”
不远处,一方小榻处有两道身影,其中一人躺在软榻上,酒意已浓,双眼睁不开。另一个坐在她身旁,听到动静,抬起头,缓缓转过脸,露出仿若画中仙般绝色的面容。
“小玉困了,去不成了。”
太一不聿温声说,“星瑶,我也有些倦了,不如今日就到这里吧。”
星瑶掌心已经掐得麻木。
她点头,抬步,一举一动都合乎名门世族的礼仪,格外矜雅动人。
却在转身时,不小心打翻了手中的杯盏。
残余的茶水洒在衣裙上。
她轻声低呼。
眉心微蹙。
“啊,这衣裙……”星瑶轻声说道,“这样出去,恐会有些不妥。”
手心渗出冷汗。
她牵动嘴角,露出无奈的笑意,“太一师妹,不知道能不能暂借一身衣裙?”
太一不聿的目光落在她身上,星瑶心里猛地一沉。
下一刻,对方却恢复了那副不胜酒力的困倦模样,坐起身,语气自然的说,“当然,不过我似比师姐高出许多,若是换我的衣裙,好像不太合身吧?”
“好像是。”星瑶跟着说,“那如何是好?”
“小玉倒是和你差不多。”
太一不聿目光幽深,仿佛能将人看穿,“不如,你先穿她的好了。”
星瑶心跳如鼓,语气不变,“这样也好。”
水墨绘制的侍女领她去厢房更衣,衣裙显然是新的,但和躺在软榻上睡得香甜的女妖一模一样。
她仔细穿好衣服,对着镜子看了片刻,摘掉头上多余的发簪耳铛。
换好衣服后,星瑶走回庭院。
刚踏入院落便发现,刚刚的矮榻前多了一道缂丝屏风。
薄纱后透出隐约的光影,她能看到两人此刻已经都斜倚在了榻上。
太一不聿像一只得到了心仪宝物的大猫,以某种不该出现在女子之间的、独占欲极强的姿势,将醉酒的姑娘抱在怀里。透过那遮不住什么的薄纱,手落在女妖清瘦的后背上,不知是拍打还是抚摸,上下滑动。
“换好了?”
屏风后透出一道人声,语气透着一股困倦。
“换好了。”星瑶说着,上前一步。
还未接近,就倏然感受到一股戾气扑面而来。
不知从何处冒出来的两名侍女拦在身前,不许她靠近半步。
星瑶尚未说话,便听到屏风后的人说,“既然已经换好了,顺便就帮小玉看看,殿下有没有什么要紧事找她吧。”
星瑶神色恍惚,目光惊疑不定,在两人的影子上左右流转,又快速压下。
不动声色的调整了表情,向金光殿主殿走去。
金光殿巍峨高大,飞檐斗拱错落有致,像个层叠渐次的迷宫。
星瑶面前一直有一道淡雅如水墨的身影在引路。
一路踏过九转水廊,最终去往的地方并不像主殿,更像是殿后的寝居……一间书房似的偏殿。
门虚掩着,她看进去,窗边透出的微弱天光隐隐勾勒出一道高挑挺拔的身影。
星瑶浑身紧绷,咬紧唇向内走去。
而那如水墨画般的侍女不知何时已悄然消失。
天族太子察觉到有人进来,嗓音清冷,“我不在的这几日,术法练习得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