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的话,高衍都无比认同。
今日他也算是见识到了,什么叫王朝顶级勋贵的傲慢。
“但这两件事有什么关系!”
陆欢瞪大了眼睛,诧异地问道:“你不会以为,光凭燕王一道密折,就能劝说皇帝,同意你不用认祖归宗吧!”
高衍懵懂地点了点头。他的确就是这样认为的。
陆欢差点笑出声,但是为了维护男人的面子,还是硬生生忍住了。
她捧起高衍的脸,说道:“燕王将你的事禀报上去,是因为皇帝的旨意。你以后能不能得偿所愿,还要看皇帝的意思。
他虽然不能掌握整个天下的每寸土地,但拿捏你的命运,他还是能做到的。
你想要达到目的,就必须想好说服皇帝的说辞。而不是将希望寄托在燕王身上,或是他的善心上。”
高衍盯着陆欢的眼眸,看了许久。
最后猛地扑上前,搂住了她。
头埋在陆欢的脖颈间,好一会儿才喃喃道:“欢儿,谢谢你!要是没有你,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好了。”
“没有我啊……”陆欢半开玩笑似的,说起了上一世发生的事情,“我要是没有嫁给你,那肯定是嫁给高仲保了。
也没有你教村里人烧炭这回事,自然也不可能接到王府的差事。
这一年,高家村人手中也不会有这么多余钱,日子过得紧巴巴的……”
陆欢的声音轻柔,带着南方女子特有的绵软。
高衍听着第一句,心里还有些难受。
但感受着陆欢的轻抚,他慢慢闭上了眼睛,睡了过去。
另一边,高家后院。
高仲保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他好像在梦里活了一辈子。
梦里没有出现什么陆如意,他和陆欢成婚那天没有任何波澜。
陆欢虽然有些大小姐毛病,但夫妻之间还算和睦,对周氏也很孝顺。
两个美婢更是各有千秋,看得他心里痒痒的。
高衍也没有展示出什么才能,在家里依然像个透明人。
好景不长,北地闹灾,他们随着高家村人一起逃难到金陵。
他在科举一途上越走越顺,才情名声也传出了书院。四年后中举,次年考中进士。
背后不无陆欢这个贤妻的支持,好似每次他需要用钱的时候,陆欢都能拿出钱来支持他。
甚至在他被东厂厂督打压针对的时候,还回燕京找燕王求情。
只可惜他刚升任礼部郎中后不久,陆欢就早逝了,留下来一双儿女。
有陆欢留下的大笔财产,他过了二十年潇洒日子,小妾美婢就没少过,最让他得意的便是收下一对双胞胎。
想到梦中的荒唐行为,高仲保都有些脸红。
肯定是最近陆如意变着花样讨好他,他才会梦到这种香艳的事情。
等等,陆如意……
那不是梦中杀死陆欢的凶手么!
因为以下犯上,行刺官家夫人,陆如意犯了新皇的大忌,当年被树立了典型。
他更是在背后运作,给陆如意判了个秋后问斩,车裂之刑。
高仲保猛地睁开眼睛,眼睛中的惶恐一闪而逝,一时竟然分不清楚,到底什么才是真的。
他揉了揉自己的头,梦里的细节竟然渐渐变得模糊起来。
饶是他仔细回忆,也只记下了几件重要的。
“仲保哥哥,你终于醒了!你不知道,你突然昏倒,可把人家吓了一大跳呢!”身边传来甜腻腻的声音。
高仲保不由得身下一热,随即他脸上一沉。
身为他的正妻,怎么能行这种风月女子的做派!
他抬起头,冷着脸呵斥道:“陆如意!你像什么样子!好好一个良家女子,偏偏做出这种……做派!”
陆如意一愣。她还没察觉高仲保的变化,绞着帕子说道:“仲保哥哥,你不是最喜欢如意这样了吗?怎么……”
“行了行了!你回你自己院子吧!”高仲保挥手开始赶人。
“仲保哥哥,这是我们的卧房,我能去哪啊?”再如何迟钝,陆如意此刻也发现了,高仲保有些奇怪。
高仲保心里一个咯噔,急忙解释道:“我真是昏了头,还以为我在前院书房。罢了,你不用走,我走!”
“哎!仲保哥哥,书房里没烧炕,里面能冻死人……”
高仲保的步伐一点没有因为陆如意的话,而停顿半分。
此时的严寒,倒是能让他的头脑保持清醒。
他在砚台中倒了一点热茶,开始研墨。
笔架上,是他喜欢的湖笔,也是他在梦里常用的。
如今拿起来,别有一番韵味。
只是现在还不是回味的时候。
大梦一场,虽然高仲保已经不大记得梦中的细节,但高家如今的贫瘠,让他很不习惯,感觉哪哪都不舒服。
也只有在这书房中,才稍微适应一点。
听闻,这书房是陆欢让人布置的。
高仲保没有回想,到底哪里出了差错,让现实和梦里产生了这么大的差别。
而是在纸上写起了他记得的、为数不多的几件大事。
雪灾,科举舞弊,太子病逝,立皇太孙,燕王,勤王。
第一件事自不必说。王府和府衙已经有了对策,这时候他凑上去也讨不到什么好处。
而太子病逝是在几年后,一时半会没有操作的空间。
但科举舞弊就不一样了,虽然也是在几年后事发,但根源却是在他参加的这一届院试。
要不是后来他接连通过乡试和殿试,只怕他自己也会被牵扯进去。
没看到之前的燕京府府尹,高升回京,都被牵扯进去,之后更是连降四级,仕途再无起复的希望。
要说之前,高仲保还对迁去金陵的事有些排斥,大梦一场之后,他只会比陆如意更加迫切。
只是首先,他要确定一件事——过几日会不会真的一连下七日大雪!
*
说开之后,两对夫妻好似真的忘记了早前的龃龉,晚饭时候也没讲什么“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
云灿半张脸都埋进碗里,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不停闪动着,目光在高衍和顾承彬的脸上反复横跳。
他忍不住问道:“父王,为什么你和高叔叔有些相像?不对,二哥和高叔叔更像一些!”
这样的话,要是从一个成年人的口里说出来,难免会让人多想。
可顾云灿偏偏还是个半大少年,没人会觉得这话里面有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