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陈设依旧，只不过不少东西都已经有了岁月的痕迹，博古架上摆放着的两盆绿植，半死不活地耷拉着叶子，好似没有人精心照料一般。
按理说，沈钰作为王爷，王府里的东西都会及时换新，不应该是如今这个光景。
再者，许昭目光跟随着已经老态的郑管家走进里屋，郑管家老了许多，看样子，距离她上次离开已经过了很多年。
只可惜不知今夕是何年。
也不知道如今的沈钰过得如何了。
里屋被屏风挡住，看不见里头。
如今是冬日，屋内门窗紧闭，透不进一丝的凉风，因着许昭感觉不到任何寒冷，只能凭借烧得还算旺的碳火来评判屋子的冷暖。
郑管家走进里屋，来到床榻边，沧桑的声音响起：“王爷，贵妃娘娘已经下葬了。”
回应郑管家的，是一道有气无力的声音，“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贵妃娘娘？
难道说的是苏姚？
下葬？
苏姚死了？
在听到里头对话，许昭立刻不淡定了，直接跑进了里屋，正好与从里屋走出来的郑管家撞在了一起。
郑管家就像是没有任何阻碍的穿过了许昭的身体，反倒是一时间没有习惯自己目前状态的许昭吓得一个急刹车。
意料之中的疼痛并没有发生，许昭这才想起自己现在是类似于魂体的状态，任何人看不到她，也触碰不到她。
反应过来后许昭继续往里头走，压根没有发现在她的身后，郑管家停顿的脚步。
郑管家只觉得方才突然冷得一激灵，停下脚步看了一眼炭盆里头的碳火，烧得正旺，王爷如今的身体大不如前，冬日里的碳火还是要注意些，别冷着王爷。
出了门，郑管家叫来了小厮，让他一定要注意王爷屋内的碳火，别让火熄灭了。
进入里屋，入目的就是躺在床榻上的沈钰，他紧闭着双眼，微微翕动的嘴唇毫无血色，大抵的是年轻时身体底子不错，脸上还有些肉，虽说消瘦不少，但不至于到瘦骨嶙峋的地步。
沈钰就这么一动不动地躺在床榻上，若非胸口起起伏伏，许昭差点以为躺在床上的只是一具尸体。
许昭不知道苏姚是什么时候离世的，也判断不出现在是昭和几年，她只知道，沈钰的状态不好，甚至说是非常不好。
“沈钰！”许昭走到床榻边，不忍心地叫出了声音。
方才才躺下的沈钰好似耳边听到了熟悉的声音，眼皮颤颤巍巍的睁开，朝着声音的方向看去，除了屋内的布局，什么也没有看见。
他的心底空落落的，沉重的眼皮再次阖上，无声地叹了一口气。
他如今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也不知道哪一天就醒不过来了，临终前唯一的愿望就是再看一眼许昭。
可……这么多年了，许昭再也没有出现过。
说好下次见，可这一次为什么没有来兑现诺言。
沈钰用尽了力气，“骗子！”他的声音沙哑且无力，又有道不出的心酸。
话音落下，一滴泪水从沈钰的眼角落下，划过耳畔，在枕头上染出泪花。
许昭捂住嘴巴，蹲下身子，她听到了沈钰说的话，泪水止不住的流了下来，她摇着头，心里想着：我没有骗你，我来了……
她清楚的知道，与她自己而言，分别不过是一个礼拜，两个礼拜的时间，可对于沈钰来说，岁月真的太难熬了。
大概是哭累了，许昭靠在床旁边，就这么静静地看着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沈钰。
她触摸不到他，他也看不见她。
时间就这么悄然流逝。
夜色降临，屋内尚未点上烛火，屋外又开始下起大雪。
许是临近年关，屋外偶尔会传来丫头小厮说说笑笑的声音，倒是显得沈钰屋内越发的冷清。
“嘎吱——”开门声惊动了许昭，也惊动了躺在床上的沈钰。
到了饭点，郑管家推开门，小厮拎着饭盒随着他一同走进屋内。
睡了一天，沈钰觉得身上有了些许力气，在管家的帮助下，撑着身子坐了起来。
小厮打开饭盒，端出里头的一碗小米粥，递给了沈钰，“王爷慢用。”
沈钰靠在床头上，端着碗小口小口的喝着。
如今他的身体越发虚，胃口又差，平日里也只能吃下这些。
喝完手中的粥，小厮将空碗接过，放回饭盒后就站在一旁。
沈钰到没这么快躺下，而是看向一旁的郑管家，照例询问：“今日是什么日子了。”
郑管家低着头，如实回答，“今日已经腊月二十九了，过两日就要过年了。”
“二十九……日子真快啊，又要过年了。”
沈钰合上双眼，不知道是累了还是在思考，所有人都没有出声打扰，房间内一下子就安静下来。
良久，他又缓缓睁开双眼，“郑叔，明日盘点一下府内的银两，给下人们发了过年的银两，就把大家遣散了吧。”
“王爷，奴才不走！”一旁的小厮在听到沈钰的话后，立刻跪下，“奴才会一直守在王爷身边，若是大家都走了，谁来照顾王爷！”
“王爷……”
郑管家刚要开口，就被沈钰抬手打断。
沈钰轻咳了两声，郑管家赶忙将被子往上拢了拢。
“你先下去吧，我和郑叔说些事。”
“奴才心意已决，王爷赶不走奴才。”小厮说完表明自己的态度后，起身出了屋，在门口候着。
“奴才知道王爷不想连累府内的下人，可大家也都不是无情无义之人。”
“今时不同往日，我护不住大家，不如趁早将大家遣散，能抱住大家的命，至于明康，他若愿意留下就留下吧，你多给他一些银钱，等我身故后，到时候带着他一起走。”
明康便是方才那个说要留下的小厮。
“王爷如今只是病重，如今有太医诊治，好好休养定能康复。”郑管家不想听到自家王爷说丧气话。
沈钰直摇头，太医都是宫里的人，若要有人要他一直病着，他永远也好不了。
也不知道当年昭昭同贵妃娘娘之间有什么交易，贵妃娘娘也护了他八九年，直到前年突然生了一场大病，再也没有心力顾着他这边，他竟然也开始染上恶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