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星儿紧紧抓着夏侯的腿,她知道,如今的她就是大浪翻涌海面上的一叶孤船,若是松手,她会被这滔天巨浪拍进深海,粉身碎骨。
“大人……福……”
夏侯目光如炬,身为虎贲统领军,他的心思可不像表面看着那般粗犷。
福生嘴角不觉勾住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
就在这时,虞星儿松了手,像摊烂泥跌坐在地。
她摇了摇头,“我无话可说。”
福生的嘴角顿然僵住,眼睑微抬,细细打量雪中的女子。
她衣不蔽体,青丝缭乱,明明是一捏就碎的瓷器样,却不知为何?他突然觉得她坚韧如刀锋。
“你敢耍本将?”夏侯顿然气不打一处来,踢脚踹开虞星儿,“来人,把他们都押去内廷监。”
内廷监是后宫内衙,只要进了这里的侍女和内侍几乎就再没有翻身的可能,只有无尽的羞辱和酷刑。
田海因在后宫杀人,押进内廷监当夜就被砍了脑袋,虞星儿和福生则被分开关押在地牢里。
从进入内廷监之后,虞星儿不哭不闹,静静靠在角落里发呆。
福生隔着重重木牢打量她,眼中略有几分凝重。
这女人从入后宫便费尽心思想爬上君王的榻,昨夜那么好的机会她竟然白白放过了?
“夏侯大人,人就关在那,奴这就给您带路。”
幽暗的地牢突然出现金革之声,犯人们顿如惊弓之鸟,纷纷抱膝躲进角落。
虞星儿略微回了一点神,刚撩开眼睑就看见夏侯领着一队虎贲军去到了福生的牢门前。
“押上!带走!”
虞星儿一愣,神色惊疑,眼睁睁看着福生被白甲拷上带出了地牢。
她冲到牢门前,目光死死盯着福生,她明明没有说,她没有出卖他!为什么?为什么君上还是发现了!
福生神情淡然,仿佛是早有心理准备,被拉出地牢时他不经意往虞星儿的方向看了看,却见她跪在牢门前,眼睛猩红满是担忧。
“……”
福生垂眸,收回目光。
*
朱雀大街别院,
“公子。”
墨荀怀里拽着一沓图纸脚步匆匆推门而入。
谢灵毓手持黑子,正在与自己博弈,长生守在案前。
“司马昱上钩?”
墨荀点头,“是。浮生被捕,侍琴故意趁内侍搜查浮生的房间时去偷药,也被抓了个正着,如今那瓶安胎药已经按公子计划送到了司马昱手中。”
谢灵毓笑了笑,将黑子落地,“司马昱呢?疯了没?”
墨荀略带敬畏看了谢灵毓一眼,“暗探传来消息,司马昱一怒之下杀光了太极殿所有内侍,还险些将凤娇殿砸了。”
谢灵毓又拿起一颗白子,“凤娇主殿呢?”
“……”墨荀,“听闻砸到主殿就没敢砸了。”
谢灵毓冷笑了一声,“他还是这么好拿捏。”
墨荀心有余悸抹了抹额头的冷汗,敢这么玩天子的也就只有他们公子了。
谢灵毓先让侍琴给顾妙音喂下凝神丹,又偷偷让浮生喂下安胎药,目的就是为了司马昱发现顾妙音怀孕了。
为何要这么弯弯绕绕?
因为司马昱生性多疑,只有让小天子以为这是他自己查到的结果,他才会深信不疑,才会震怒、甚至暴怒到失去理智。
谢灵毓故意布下一明一暗两条内线,就是为了激怒、挑衅司马昱,他就是要告诉司马昱,顾妙音是他的。
长生敬佩之余却也很是疑惑,“公子,您就这么笃定司马昱不会伤害女君和小公子吗?”
谢灵毓,“他不敢。”
所有人都担心司马昱知道真相会对顾妙音腹中孩儿不利,但只有谢灵毓知道,司马昱不敢、也不会!
虽然谢灵毓不想承认,但有些事却是事实,仙仙就是司马昱的克星,若非天道宿命,他未必会抛下仙仙,便是笃定这一点,谢灵毓才敢布下此局。
墨荀连连摇头,公子洞察人心的本事实在是恐怖之极。
长生还是不解,“公子,您为何费尽心思激怒司马昱?”
谢灵毓落下黑子,绞杀白子半壁江山,“因为人在震怒之下往往很容易被蒙蔽,做出极不理智的决定。”
墨荀一愣,“连环计?”
谢灵毓偏头看向两人,“告诉浮生,他可以回来了。侍琴也可以收网了。”
“是。”墨荀正欲转身,忽然想起什么又回身禀告,“公子,还有一事。”
谢灵毓眼皮都没抬一下,“你是说虞星儿?”
墨荀瞠目,“公子,您怎么什么都知道?”
谢灵毓,“既然是侍琴引来的白甲卫就说明虞星儿没有告发浮生。”
墨荀点头,“正是。原本此女只是此局无关紧要之人,但她脱离了公子的掌控,属下担心有变这才禀明。”
谢灵毓指尖一顿。
按天道宿命,虞星儿本该是争权夺势最后不得善终,没想到她竟在最后关头放弃自己也要保浮生,难道是他放下执念后,所有人都有了重新选择的机会?
年轻郎君垂眸,缓缓落子。
“不重要,随她去吧。”
“是。”
墨荀应下与长生一道退出了书阁。
两人依在长廊下闲聊。
墨荀,“冰块,你有没有觉得主上最近性子变好了?”
长生皱眉,想反驳这称呼却又懒得计较,冷冷道,“都快把天子逼疯了,你管这叫性子变好?”
“……”也是,墨荀尴尬扣了扣额头,“公子后面肯定还憋着大招。”
长生斜睨了墨荀一眼,“你怀里揣着什么?”
墨荀顿然眼睛一亮,很是宝贝掏出图纸,“这是我给小公子设计的长命锁和虎头鞋帽,好看吧?”
长生愣了愣,默不作声抽了一张。
墨荀顿然不满。
长生,“我做的拨浪鼓,可让小公子蚊虫不侵酣畅入眠。”
墨荀伸手,“合作愉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