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兄们当了一辈子兵,早习惯了!”
边上的丘八们咧嘴大笑,“反正当兵的皮糙肉厚,吃啥都他妈一样!”
李景隆捏着鼻子,学着郭英的样子,把泡软的饼子送到嘴里,就觉得好似在吃猪食一样!
主帅跟小兵同甘共苦,那是糊弄人的!
但表面上,必须让小兵以为主帅跟是一样的同甘共苦!
就是大家伙都在一个锅里吃饭,不分你我!
同甘共苦之上,才是赏罚分明!
“给老子记住了,这边离着徐州近,看好你们手下那些丘八,别他娘的给老子惹事!”
郭英又骂道,“不然的话,曹国公的军法可饶不得!”
闻言,李景隆心中忽然一动。
“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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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末将至!”
一身甲胄的李老歪,快步上前。
李景隆放下手中的吃食,正色道,“徐州乃运河大埠,传本公的令去找徐州知府!”
说着,他看了一眼边上的吃食,又看看身边的将佐们,“没地方淘换那讲不了,只能凑合!可是有地方淘换,怎么也得兄弟们打打牙祭!”
闻言,郭英低头,抿嘴微乐。
心中暗道,“傻小子,不算傻!”
“告诉徐州府!”
李景隆继续郑重道,“速速组织劳军,什么肥鸡肥鸭肥猪,新鲜的鱼虾瓜果,精米细面,有多少给老子送多少过来!送多了老子有赏,送少了老子扒了他的官衣!”
说着,伸手入袖子之中。
就在众将佐惊诧的目光之中,已是厚厚一沓银票塞了过去。
“老子也不白吃他的,老子给钱!”
“是!”
李老歪抱拳,拿了银票转身去了。
“还愣着干啥呢?”
郭英突然对边上的将佐们,一人给了一脚,“人家曹国公自己掏钱,给你们这些丘八打牙祭....还不道谢!”
“卑职等多谢曹国公!”
一众将佐,忙俯身行礼。
“天天请,我请不起!”
李景隆笑道,“但是偶尔一顿,老子还是花得起这个钱的!”
说着,环视周围一周,“李某承蒙圣恩,头一回独自掌军!”
将佐们齐齐低头,面色恭敬。
“大姑娘上花轿,还是雏儿....”
突然,就听李景隆话锋一转,口吻一变。
“我呀,就脑袋上顶了个国公的帽子,就是命好,投胎好而已!”
“跟诸位从小兵厮杀上来的根本比不了!”
“所以这一回,大伙得多帮衬着我!”
“别的不敢说,也不敢自夸,可诸位打听打听去,我李某人是何样人?”
“最是重朋友!”
“咱们都是一口锅吃饭的,都是他妈的生死袍泽...”
“诸位只要有事找我,我责无旁贷!”
“这话对!”
郭英在旁帮腔道,“你们这些杀才,谁要是入了曹国公的眼,他娘的这千户的衣裳也该换换了......升官,哈哈哈!”
一番话,直接拉近了李景隆跟这些下层将佐们的距离。
对于当兵的来说,高高在上的大人物是会让他们有着天然的畏惧。
但既不亲热,也不尊敬。
只有他们的切身利益和你息息相关,且感受到你对他们的好的时候,才会真正的从心里把你当成自己人。
为你刀山火海,冲锋陷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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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儿,让郎中多在营里走走...”
“但凡遇着个头疼脑热的,别不当回事...”
“这天忽冷忽热的,最是容易染病...”
夜色如钩,雪雨已停。
李景隆帅帐之中,他对着几名心腹,吴高吴忠康铎陈珪等人说着说。
“另外,药汤也要多准备。别没到地方呢,先有兵将因病折损了....”
“还有,三千营的弟兄们吃的好用的好....”
李景隆看着几人正色道,“尔等是太子亲军,饮食用度比旁军都要高出两格来!有好处偷着乐,别出去显摆去!容易引得其他营头不满!”
“是!”
几人郑重行礼。
“这天潮,火器等物务必勤加保养查看。”
李景隆继续正色道,“本公每日都要抽查,若是让本公查出哪条火铳打不响,哪尊大炮生了锈,可别怪本公不顾咱们之间的交情!”
“卑职明白!”
就这时,外边陡然传来一阵急切的脚步。
“报,李参将急报!”
“进来!”
李景隆话音落下,就见李老歪咬着牙,满脸恨意的进帐。
他虽是李景隆的亲卫统领,但也是正儿八经的朝廷命官,身上可是挂着正三品参将的官职的,另有从三品定远将军的勋职。
凭他这些年的功勋,若不是因为早就投在曹国公李家门下,若是单放出去,最起码也是一地大城守将的级别。
“怎么了?”李景隆皱眉问道。
“公爷....”
李老歪恨声道,“下午卑职带人,去徐州府搬运物资...谁知?”
说着,跺脚道,“这事也是卑职疏忽了.....人手不太够,就从左军前哨营要了人。没想到,其中有几个兵痞.....干活的时候趁着带队的百户没注意.....他们?”
“他们竟然跑到边上庄子上,把人家.....一庄户人家的儿媳妇给糟蹋了!”
“嗯?”李景隆瞬间起身,满面怒火。
“不但糟蹋了人,还逼着人家丈夫看。那女子也是烈性直接跳了井,那户人家由族长带着,直接告到了徐州府衙....”
“如今....”
李老歪跺脚继续道,“徐州知府就在外头,等着求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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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官徐州知府侯泰,见过曹国公!”
一名三十中旬年纪,面容威仪的男子,满眼怒火呼之欲出,走入帅帐。
“原来是侯大人,请坐请坐!”
李景隆一见此人,就知此人不好打交道。
其实说起来他倒是听过这个人的名字,此人乃是东宫侍读出身,说起来乃是太子朱标一系。
李景隆曾多次从朱标口中听过这人的名字,自明白这人日后的前途定然不可限量。
标哥是芝麻汤圆,外白内黑。
但却格外喜爱那些真正的品德高尚,一身正气之人。
而这侯泰,就是其中。
其实历史上也正是如此,靖难之役朱棣兵临城下之时,满朝文武不肯投逆的,阖家全族被杀壮烈而死的,多是现在的东宫旧臣。而这侯泰,也是其中之一。
“坐,下官就不坐了!”
侯泰正色道,“请公爷把人犯交出来!”
说着,双目一瞪,“杀人偿命,让下官把他们明正典刑!”
说到此处,侯泰又大步上前,“公爷,百姓何其冤也!不但要给大军提供粮草,而且...还要妻女被兵痞凌辱至死。若不能将凶手绳之以法,天理何在?”
李景隆坐在椅子当中,静静的听他说完,摆手,“去,把那几个狗东西,给本公拉上来!”
“怎么了?谁来了?”
突然,外边又是一阵声音。
紧接着就见郭英,赵庸,王弼三名侯爷,联袂进来。
与此同时,外边也响起士卒的求饶之声。
“侯爷救救我等...”
“我等曾随侯爷三征漠北...”
“侯爷,我哥哥昔日就死在您的账前...”
帐内,李景隆大怒,“让他们闭嘴!”
郭英斜眼看着侯泰,后者浑然不惧。
“草!”
郭英怒道,“不就是玩了个娘们吗?说吧,赔多少钱!”
“侯爷如此颠倒黑白!数名兵痞轮奸民妇....以至民妇羞愤身死...”
“老子听说了,她自己跳的,又不是老子的兵把她丢下去的...”
郭英咬牙道,“人都死了,给她汉子点钱,让他再娶一个不就行了?”
“你?”
侯泰气的浑身打颤,“那可是一条人命!一条清白的人命呀!岂是钱财能衡量!”
“去去去,少啰嗦!”
王弼也在旁道,“你若张不开嘴,你让那死的妇人的丈夫过来,老子问他,多少钱够....一百两还是二百两?”
“你们...?”
侯泰闻言怒发冲冠,看向李景隆,“公爷,您也是这么想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