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静了?”
半晌,见邵一尘不说话了,谢景蕴这才从随手抽出的奏折中抬起了头。
邵一沉冷冷看了他一眼,“我要休沐。”
“行,十五日。”
谢景蕴答应的干脆,反倒是让邵一尘愣了一下,“这可是你自己说的。”
要知道,以前他即便是正常休沐,也会被各种莫名其妙多出来的事缠住,压根没法好好休息。
邵一尘狐疑看了眼谢景蕴,总觉得他葫芦里卖着什么药,肯定没安什么好心。
“嗯。”
谢景蕴淡淡道,“如果你能放得下司查院的话。”
邵一尘:……
他就知道,陛下在这里等着他呢。
这段时日。
为了应付柳林补,他暂且只能将除了情报处以外的其他处全都交给柳向卿处理,就连学了一半,还没真正一个人剖过一具完整尸体的杨意都被他喊来单独处理案子了。
就柳向卿那死板的性子,超出他职能范围的事,怕是都堆着等着他回去处理呢。
他休沐?
怕不是要死在南镇抚司的位置上。
“三天,我只需要三天,三天里,不许派人打扰我,我要好好睡一觉。”
邵一尘咬咬牙,妥协了。
从十五天到三天,屠龙刀都没这么砍的,邵一尘心痛,但他也明白自己的性格,要真让他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想着休息十几天,他还真做不到。
“行。”
谢景蕴应的果断。
其实,他已经决定听从姝儿的建议,给邵一尘放一个大长假了。毕竟一次性劳动还是终身劳动,谢景蕴还是分得清的,可偏偏邵一尘自己不需要,那就不怪他了。
邵一尘莫名觉得自己似乎是上当了,可一时半会又没反应过来,只能换了个话题,“陛下不是失忆了吗?怎么您跟王妃…难道已经恢复了?”
“没有。”
谢景蕴又拿起了另一本奏折,几乎一目十行,说话间就已经看完,再换了一本,“但是并不妨碍我想让姝儿成为我的皇后。”
邵一尘:……
“三日后,朕将会向外公布谢之竹女儿身的身份,并保留她瑞安王的称号。”
听到这话,邵一尘面容一肃,“保留瑞安王的称号?可王爷是女子…”他有些迟疑。
自从年前那一次,陛下大刀阔斧,再次清扫了一遍朝野后,邵一尘就隐约感觉到陛下似乎在计划着什么。
现在这句话,愈发印证了他心中的猜想。
谢景蕴淡淡瞥了他一眼,“同日,并让太学开设女子学堂,从今往后,女子亦能读书,入仕途,至于具体细节,朕同柳相商议之后再定。”
邵一尘一愣。
心中诧异,“陛下?!这是否会太过激进了点?”
朝堂上,不乏一些老学究们,他们死板,认死理,听到这消息,怕是又要拿圣人的话来堵陛下的嘴了,更甚者,极有可能会在太和大殿上撞柱,以死相逼。
“激进吗?总要走出这一步的。”
谢景蕴合上奏折,抬步走到窗边,负手而立,“现在,南齐皇室内乱刚起,太子阮希根基未稳,压根腾不出手来处理两国之间的关系。”
“西域、倭寇等各小国不敢蜗居一隅,不敢侵犯,这个时候施行新策,兴许会在短时间内引起不小的轰动,但总体来说,利大于弊。”
谢景蕴转身看他,“朕认为,现在,就是最好的时刻,邵大人以为呢?”
邵一尘对上他的眸,知道自家陛下心意已决,垂眸:“是。”
陛下说的没错,现如今,是施行新政的最好时机,即便到时候真出了什么乱子,也都在陛下的掌握之中。
再者。
将心比心,虽说现如今他并未娶妻,可若是有一日真遇上了喜欢的女子,与她孕育一女儿。
相比于让女儿在男子的后院中管理家务,与小妾勾心斗角,邵一尘更希望她能够像王妃这般,有自己的一技之长。
亦或者像杨意,在失去丈夫后,也能坚韧生活,野蛮向上。
女子学堂,是给了那些身在闺阁、只有嫁人这一条路的女子们,一条真正的出路。
思及此。
邵一尘忍不住心中感慨,陛下他…当真变了许多,可这种变化,是他乐于看到的。
“对了,南齐闲王不日就要达到京城,你就负责接待吧,闲王虽多年在外游历,但对宫规礼仪十分熟悉。”
邵一尘闻言,眼睛顿时一亮。
“此人是否可信。”
谢景蕴察觉到了他语气里的兴奋,应了声,“人不太聪明,但很可信。”
邵一尘嘴角勾起一抹笑。
“是,臣遵旨,臣一定会好好招待闲王殿下的。”
‘好好’这两个字,还特意加了重音。
若是许云姝此时在这,见两人这模样,定然会知道,两人这是又要坑人了。
与此同时。
‘阿嚏!’
马车内。
阮津没忍住打了个喷嚏,揉了揉泛红的鼻尖,仰头喝了一口水。
“八叔,你没事吧?”
笑笑转头看他,担心地问道。
“没事…阿嚏,可能就是对柳絮有些敏感。”阮津抿了抿干到脱皮的唇,“以及有点缺水。”
阮津作为一个土生土长的南方人,习惯了南方适宜的温度和湿度,一到北方,就感觉这风刮人的厉害,吹在人身上跟刀子似的。
身上都干巴巴的,像是被人在身上糊了一层泥巴,四分五裂地皲裂开,又疼又痒的,喝了多少水都没用。
转头去看淡定抱剑的追云,阮津是又羡慕又嫉妒,“为何你就没事?”
同样都是第一次来北方,追云淡定的好像跟就是北方人似的。
这也太不公平了!
追云眼睛都没睁开,挪了挪,远离了他一点。
阮津:……
“八叔,你第一次来北方,是这样的,你多喝水,习惯就好了。”
笑笑一个小孩,跟小大人似地安慰着阮津。
阮津顿觉欣慰,心想还是闺女好啊,贴心小棉袄,他抬手摸了摸笑笑的脑袋。
“好,八叔都听笑笑的。”
他掀开帘子,看向马车外,那土黄绵延的山,心里不自觉地涌起几分期待。
展儿他,会不会也像笑笑这般贴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