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样的远距离和与江颜有关信息被隔绝的状态下，他达到了一种理性的平衡，从最开始回避想起她，到后面不再回避而是接受，直到最后想起江颜，会无比平静，像是一种释怀。
或许真的只是年轻气盛，在那之前又从没遇到过喜欢的人，所以那时才那样无法控制自己那份感情。
时间和距离会治愈一切。
本该如此。
可在得知科研天团的消息之后，司辞战便有些按捺不住自己的心思。
他们要公开身份了，这是一个特殊的时刻。
他在今天一天的思考之后，还是选择了关心国家大事。
何况，司辞战也清楚，自己之前的状态只是逃避，既然现在能够平常心地想起江颜和曾经的过往，那么他也该试着去接收一些有关江颜的事情。
只有在见之而丝毫不为所动时，他才算是真正的放下。
他花了四年走到现在这一步，正是该为下一步努力，向下一个阶段前进的时候。
不应该后退。
换上军装后，司辞战站在镜子前将扣子一颗一颗扣好，一直扣到领口的风纪扣，而后一丝不苟地将袖扣扣上。
强劲有力的手将腰带系上后，指腹抹平军装上不该有的褶皱痕迹。
现在已经不是以往没有军衔的时候，军装样式统一不好分辨，只能通过军装上口袋多少区分。
恢复军衔之后，军装也改了版，日常办公军装更加修身，勾勒出男人的宽肩窄腰，同时又带着制服天然的禁欲气息，司辞战作为指挥的肩章和其他普通军官肩章略有不同，一人任数职的他军衔也偏高。
换好衣服，司辞战出门打算去部队的商店买一份报纸，虽然可以用终端，但是他其他时候还是更习惯看纸质的报纸。
况且，终端了解信息的速度太快了，他还需要走一段路，为重新接收有关江颜消息的事情做一个心理准备。
他不想打无准备的仗。
只是他刚下楼，正好遇上了回家属楼这边的江晓文。
江晓文和他分配的房子在同一个楼层，看见他就道：
“去哪？吃饭了？你今天不在家自己做饭？”
说来也是稀奇，曾经做饭都能炒菜半生半熟的司辞战，现在已经是军中厨艺大师了。
炊事班的新人总会找他学两个菜。
“不是。”司辞战道，目光扫过江晓文手上的报纸，“科研天团的报道？给我看看。”
他的语气很冷静，听不出半点端倪，两人一高一低站在楼梯上，江晓文感受到他身上有种极为强烈的压迫感。
不是司辞战故意压人，而是他浑身冷肃的低气压，让人不寒而栗。
江晓文突然有点忐忑，觉得他不太对劲：“你这……不会因爱生恨讨厌我妹妹了吧？”
看他自己主动提起，而且过了这么多年了，江晓文也就不继续避开这个话题了。
“不会。”司辞战两个字就否定了他这无厘头的猜想，从江晓文手里接过报纸，转身往回走，“我正好打算去店里买一张，既然你买了，那就不去了。”
“行。”江晓文跟着他上楼，“你这是终于想开了？那挺好的。”
走在前面的司辞战没出声，他已经在逐字逐句地看有关科研天团的报道了。
江晓文跟着司辞战回到司辞战的住处，然后两人直接去了阳台吹风，江晓文看着夕阳思考着刚刚通过终端通讯，和他二娘赵芳芳了解的事情具体情况。
他差点以为是颜颜真的要处对象了……
“江颜的……恋人？”显然，司辞战已经看完了前面的内容，看到了那个夸张的花边新闻，偏偏还配了一张照片，彩色照片。
他的语气里带着惊异的不可置信，呼吸在说出这句话的一瞬间沉重了几分，江晓文一听司辞战语气就知道完了。
“没处上对象呢，我刚问完我二娘，说是颜颜给那个叫爱利安的男的一个月的时间追求她。”
他偏过头去看司辞战的表情，离奇地半点没看见异样，只是夕阳下一身军装的司辞战显得更加肃杀，浑身冒着冷气，紧绷的下颌和抿成一条直线的薄唇散发着森寒的气息。
江晓文小心试探：“放下了吧？”
“不是因爱生恨吧？”
“嗯。”司辞战合上报纸，语气僵硬地回了一个单音，“你先回去，报纸明天还给你。”
“……也行。”江晓文不得不点头，要是放下了，怎么说也是曾经喜欢的人，估计还是要一点时间消化。
没放下，那就更完蛋了，更需要时间去放下了。
江晓文自然是老老实实的离开，让司辞战一个人独处。
他走之后，司辞战拿着报纸在沙发上坐下，一瞬不瞬地盯着报纸上的江颜的照片。
这一坐，便一直到了深夜。
房间内没开灯，沙发上的身影依旧脊背挺直如同雕像，今夜不是个好天气，窗外吹起了风，像是要下雨。
他好久好久都没再见过江颜了。
放下了？
他是该放下了才对。
但看见这个报道，听完江晓文的话，看见这张照片，司辞战根本无法继续思考，他脑海里只有一句话和一个念头：为什么不能是他？
既然江颜也是会尝试和人交往处对象的人，那么那个人为什么就不能是他？
看见照片上陌生的女同志抱住江颜的手，阻止他们牵手，司辞战只觉得干得好。
同时心口又疼得不行，江颜都没主动牵过他的手，一次都没有。
惊雷划破天际，阳台没关好的门被吹的啪啪作响，树梢枝叶在雷光下晃动着狰狞的影子。
浓墨的黑暗中响起一道压抑至极的声音，尾音带着些许颤音和气音，
“你到底有多喜欢，才会允许他追求你。”
那年他的告白，江颜毫不留情的拒绝了。
他没有任何机会。
在黑暗面前，一切伪装都是纸老虎。
在以往想起有关江颜的记忆时，司辞战从来不敢去思考江颜的想法和做法，只会不断看清自己在记忆中的模样。
以往偶尔碰见比较恩爱的夫妻，司辞战会小小地思考自己将来的家庭会是如何模样，自己想要厮守一生的妻子会是什么样子。
他偶尔也会有点羡慕父母的感情和一些军嫂与军人之间的感情。
现在他不会了，遇到江颜之后没怎么思考过这方面的事情，那时候江颜还小，什么都没挑明，司辞战不敢想象自己会不会和她在一起。
后来告白失败，他也不敢再去思考家庭和婚姻，每当涉及这些，他总会下意识想到自己的心上人。
后来他明明是放下了，甚至觉得单身一辈子也无所谓了……
——反正，江颜那种特殊的情况，肯定也会一辈子单身。
那是不是也算是，他和她之间的一种殊途同归？
想到江颜就算拒绝他，也不会和任何人在一起，司辞战心里有一种极为诡异的安全感。
他没有想过另外一种可能，也不敢想，无法想象。
江颜怎么可能和其他男人在一起，她根本就不可能——这是她自己亲口说过的话。
他从来没怀疑过这句话。
现在一切都不一样了，她身边有了其他人。
“江颜……为什么？”
疼是隐隐约约，绵绵不绝的，当他脑海中浮现她的身影，下意识呢喃她的名字时，胸腔的疼痛在一瞬间蔓延至全身，让他后背沁出一片冷汗，让呼吸的每一寸空气都化作利刃插入肺腑和心脏之中。
为什么选的人不是他？
司辞战拿着报纸的手不受控制的颤抖起来，手捏着报纸不断攥紧，也不能压制。
他真的不敢想象，能让没什么情感知觉的江颜产生恋爱允许的情绪，到底有多深厚 和浓烈，可以直接改变江颜的意愿，让她做出“愿意尝试”这样的选择和改变。
如果她和别人在一起，那他该怎么办？他能怎么办？
他难道要看着江颜……出嫁吗？
“你明明说过不会喜欢上任何人……”
司辞战起身去开灯，然后小心地拿剪刀将报纸上的爱利安裁了下来。
他眼尾发红，眸光发狠，将这三个字念在唇齿间咀嚼了一番，他没忘记曾经查过的有关他父亲司骁的事情。
看了一会儿报纸上的江颜，司辞战最终没有动手将所有江颜的照片都剪裁下来。
他还有一张江颜和他自己的合照。
这是他唯一舍不得、一直带在身边的东西。
司辞战转身去自己的书架上翻找，一本一本书的翻过来，最后却一无所获。
他的照片不见了，那是他和江颜初遇那年开学季的照片。
他明明珍藏着夹在了一本书里。
可现在不管他如何翻箱倒柜，都找不到。
这就像是一种暗示，司辞战在这一刻想不到其他，只想把丢失的照片找回来。
他找遍了房子的所有角落，让整洁的军装沾上了灰，明明只是一张照片，却让平日里临危不乱，不惧山崩的人慌乱不已。
在房子里找了第五遍之后，司辞战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思考着是否曾经动过这张照片。
但他可以确认，这四年间，他都按捺住了想要拿出来看一看，望梅止渴的念头。
那本书他包装的很好，就是为了防止照片掉落。
只可能是被人拿走了。
至于那个人也很好猜——江晓文。
他松了一口气，江晓文就在隔壁房子住着，他可以立刻去找江晓文要回来。
但司辞战最终选择了收拾一下房子，然后回到床上躺下。、
这一晚，他辗转反侧，直到天亮下床，出门上班。
——
“队长来了……”
还在说着闲话的人突然小声提醒其他人，在今日接受训练的人瞬间全部安静了下来。
此时天还没完全亮，男人踏着东方鱼肚白的微光走来，带着幕夜凌晨的黑暗和极强的压迫感，这几天齐天之枪的任何人都不敢出一丝半点的错。
司辞战这两天越来越吓人了，浑身的低气压，锋利的眉眼阴鸷低沉，尽管他平时说话的语气和神情似乎一点没变，司辞战也从来不是会情绪化牵连他们的人，可是齐天之枪的人就是怕他。
尤其是从战场上下来之后，司辞战身上不怒自威的威仪和贵不可言的眉眼中都隐隐带着几分杀伐血气。
他们去年就彻底脱离了战场，司辞战平时也将自己的气场收敛的很好，甚至还经常和江晓文一起，跟队里的人开开玩笑，谈天侃地。
可这两天所有人都看得出来他人不对劲。
如无必要司辞战从来不以势压人，再说他们这两天都没怎么跳，新加入齐天之枪的人现在都不敢冒出来当刺头。
他们队长这样沉着一张脸，浑身的冷戾肃杀气息让人心头发毛。
现在他们茶余饭后都是悄悄问左右，谁惹到他们队长了，让他们一天天的提心吊胆。
他就算不是情绪化的人，可是不妨碍他们怕他啊，而且就现在这情况，谁能说得准，万一不小心谁做了点什么错事，把队长给点着了。
那恐怕比部队的炮炸了还吓人。
这几天齐天之枪的训练任务很重，但并非全部都是司辞战给他们安排的。
而是齐天之枪的人发现司辞战在完成军务工作之余，还在疯狂地给自己加练，大家伙一看连忙都跟上他加练的步伐。
老大在他们队里都被悄悄叫成战神指挥了，还练的这么狠，他们不跟上心里很慌啊！
但也正是因为这样，越来越多的人发现，他们的队长状况真的不对劲，终于有人想起摸到副队江晓文身边旁敲侧击好几天，问出了事情的真相。
“被喜欢的人拒绝了，现在那人像是要和别的人搞对象的样子。”江晓文本来不想和他们这些家伙提这些，但他观察司辞战几天，确定司辞战自己恐怕解决不了这次的事情。
这个坎只要他司辞战能够跨过去，以后就不会再被对他妹妹江颜的感情所困。
现在队里的人都在关心司辞战，江晓文扫了几眼这几人，发现他们都是有老婆的，估摸着过来人能更有经验。
“给你们个任务，劝你们队长想开点。”江晓文道。
几人你看我我看你地接下这个本该由文职人员搞定的任务，然后回去就开始商量。
但他们商量的画风可不是江晓文想的那样子，反而有些走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