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今宴垂眸看着一号的动作。
淡绿色的流光从少女的手中溢出,一点点汇入温鹤屿的身体。
那些淡绿色的光晕并不刺眼,反而像沾着晨露的藤蔓,温柔地缠绕住温鹤屿渗血的肩胛,每缕光都带着初生青苔的潮润气息。
光流渗入伤口的瞬间,空气里浮起清冽的草木香。
谢今宴甚至能听见细微的簌簌声,像是雨后竹林拔节的响动,沿着温鹤屿苍白的皮肤游走。
温鹤屿紧绷的脊背缓缓卸了力,衣服下翻卷的皮肉正被某种无形的力量抚平褶皱,仿佛千万片薄荷叶同时舒展经脉。
谢今宴的眸子一顿。
他侧头看向几米外的玄武,眼睛里带上了询问的意思。
两道视线在半空中相撞,玄武朝他点了点头。
果然,谢今宴的眸子敛了下来。
这种温和的异能能量他再熟悉不过。
在过去的时候,谢家的别墅里总能感受到它们的能量波动。
片刻后,一号收回了手。
温鹤屿的外伤不多,谢今宴没有办法从外表看出些什么,所以他问一号——
“怎么样了?”
一号摇了摇头,表示没事。
和之前相比,温鹤屿的情况已经稳定了很多。
从温鹤屿倒下到刚刚靠近的前一秒,一号其实一直在保持着观望的态度。
因为温鹤屿的状态她实在是太熟悉了。
相同的情况每天都会在实验室里上演,她每周也会经历三四次。
强行刺激精神力的后果就是精神力暴动。
在外人看来恐怖至极的事情,在这里称得上是家常便饭。
当死亡都习以为常以后,就再没有什么东西能激起薄凉的心。
活下来的用一句“幸运”可以轻飘飘的带过,而死去的则成为实验数据,永久地停留在了纸上。
而用不了多久,那些实验报告就会被列为失败品而被扔进碎纸机里,草草地结束掉痛苦而短暂的一生。
所以当看到温鹤屿也步入到那种状态的时候,命运的悲凉感忽然将她笼罩。
在那一刻她就知道,没有人能救他。
能救他的只有他自己。
基因的天然优势,强大的毅力,无论是哪一个,哪怕只有一个,都是一线生机。
在看到实验室的命运将温鹤屿笼罩其中,这是一号唯一能做出的祈祷。
这是她这么多年来为数不多遇到的好人,至少,不要让他的生命这么草率地结束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
但还好,命运似乎还是眷顾着这个人。
在探查到温鹤屿的精神力逐渐平稳以后,一号松了口气。
温和的异能缓慢地从他的身体里抽离,在感受到忽然朝自己异能涌上来的精神力时,一号愣了一下。
或许是感受到她没有恶意,所以那些精神力并没有对她发动攻击。
但是...
一号咬了咬唇,有些不确定自己的感知有没有偏差。
她怎么感觉温鹤屿的精神力比之前要强?
而且是还在稳步上升的那种。
想到实验室的一直研究目标,一号的眸色一暗。
难道还真让他们研究出来了。
实验室里每一支试剂都有自己的编号,一号被打了那么多针,也大致能分清那些编号分类的规律,
温鹤屿被袭击的时候,她躲在角落里看到了玻璃管上的编号。
那是属于已经被放弃掉的那一批的。
所以那个黑袍人说的什么新试剂,根本就是胡扯。
他一开始就没有打算让温鹤屿活。
所以…
一号的视线定定地落在了温鹤屿的身上,淡绿色的眸子深处隐隐泛起了波澜。
试剂被列为失败项都是经过多次人体实验才进行的操作。
所以温鹤屿的情况,到底是因为他的幸运,还是因为他的体质。
一号遥遥地望向待在小男孩身边的玄武。
宋知了离开以后,就切断了和神兽的频道联系。
长久的联系陡然断开,玄武和青龙短暂地惊讶过一瞬,随后很快明白了她那边的情况。
频道的联系需要用灵力和神识来维持,但通常所需的灵力不多。
现在宋知了把频道忽然掐断,已经说明了她的态度。
全部灵力来对待,对方是生是死就看她心情了。
玄武幽幽地叹了口气。
幼鸟终究要长大。
幼鸥换羽的过程中,需要啄落身上的每一片羽毛,才能度过最后的成长期。
蓬松绒毛终究会褪去,跌跌撞撞的身影也终将站稳。
而成人礼后,每片初生翎毛都浸透了换羽期的血色。
和宋知了的频道断开,玄武这才想起来它和朱雀的还连着在。
这时候他才意识到,朱雀好像已经很久都没声了。
这个现象实在不符合玄武对它聒噪的认知。
于是它难得主动的往频道里递信号,却突然发现它和朱雀的频道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断了。
玄武:“?”
堂堂朱雀还差这么点灵力?
外面和里面分开在执行任务,它需要同步一下消息。
然而当玄武试图重新建立频道的时候,它却发现,不是朱雀主动断联,而是频道在中途被打断了。
打断的正是笼罩在实验室外的阵法。
玄武:“…”
教知了阵法的进度要赶快提上来了,不然就算天赋高学东西快,开出来的阵法敌我不分也不行。
把爬过来试图唠嗑的青龙推走,玄武开始低头琢磨着自己的教学计划。
神兽在过去威望虽大,但长久以来少不了觊觎它们东西的人。
所以它们对于周围事物的警惕几乎刻进了骨子里。
当感受到一道视线落在自己身上的时候,玄武已经做好了攻击准备。
一双淡绿色的眼睛闯入视线,玄武先是一愣,然后才反应过来。
“怎么了?”它在频道里问。
一号虽然不能说话,但是和它可以用频道交流。
但是他刚刚并没有听到她的声音。
隔着一段距离,玄武只能看到女生摇了摇头。
频道里依然是一片静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