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氏闻言,顿时面色大变。
她竟不知这一茬。
同时心里冒出另一层担忧——这次的事情办砸了,背后的人绝对不会放过她!
也怪她不懂律例,竟在这地方翻了车。
看她这神色,人们还有什么不明白?
明摆着心里有鬼。
苏和光不理会她,只对着差役们道:“查一查回春堂的药方存档,用出去多少,再称一称砒霜的余量,与药局记录两相对比不就一清二楚了?”
差役头子点头,连连称是,抹了一把额头沁出的热汗,转而看向刘氏。
刘氏目光躲闪,早没了先前的威势,有些局促地站在原地。
她带来的壮汉们也埋下头,尽量降低存在感。
可这是人命关天的大事,岂是她想躲就能躲过?
“刘氏,你怎么说?”
刘氏眼睛叽里咕噜乱转,忽然蹲在尸首旁大声号哭起来:“儿啊,我苦命的儿啊,年纪轻轻就得了不治之症,留下娘一个人孤苦伶仃,可怎么活啊?”
言下之意就是,她儿子是病死的,与砒霜无关,也与回春堂无关。
苏和光觑着她的神色,语气和缓下来:“所以,你是承认自己以尸讹诈?”
刘氏讷讷不能对。
她不说话,苏和光就死死盯着她。
刘氏最终只能硬着头皮,应了声“是”。
苏和光又不是见好就收的人,她继续追问:“先前不还说是砒霜药死的?既然不是回春堂,那便另有凶徒,怎能放歹人逍遥法外?这事儿还是得查。”
说着她还悠悠叹口气:“不光你儿子死得蹊跷,今日回春堂的小大夫也几乎遭了毒手。依我看,这是连环大案,得上报皇城司。”
听到皇城司,刘氏只觉得天塌了,瞬间抖如筛糠。
据她所知,进了皇城司狱,几乎没有全须全尾活着出来的。
连几个差役也纷纷变了脸色。
人群瞬间鸦雀无声。
平民百姓骨子里都怕跟官府打交道,何况是令人闻风丧胆的皇城司。
这边刘氏几乎绝望,苏和光还要继续施压,忽然一行骑士疾驰而来,停在跟前。
看腰牌和服制,是皇城司。
霍仙仙翻身下马,把缰绳抛给随从,朝苏和光看过去,神色有些一言难尽。
围观之人纷纷退避三舍,眼睛却不住地瞟过来。
“霍大人来得真及时。”
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
苏和光的调侃过于直白,霍仙仙忍不住嘴角抽搐一下,随即摆了摆手,身后的卫卒一拥而上把闹事的就地捉拿。
先前那四个差役此刻脸色白得吓人。
霍仙仙瞥他们一眼:“这件事如今归皇城司管。回去问问你们上官,他们如今是为谁效力。”
说着一行人又疾驰而去,当真雷厉风行。
苏和光没有阻拦,她相信皇城司会给她一个满意的答复。
一场闹剧结束,人群逐渐散去,没一会儿功夫,门口只剩下苏和光与锦书、沈霖三人。
锦书最近住在医馆后院,所以沈霖没见过她,也就不明白苏和光为何要管这闲事。
据他观察,她并不是会路见不平 ,拔刀相助的人。
所以,此刻他看苏和光的眼神格外复杂。
锦书一直忍到现在,这时候再也忍不住,眼泪啪嗒啪嗒地掉。
苏和光上前拍了拍她的肩膀,以示安慰。
铺子里此时陆陆续续出来一群人,都是回春堂的大夫和学徒,之前他们被锦书锁在后院,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砸开门出来,一切已经尘埃落地。
为首的是个面容温和的中年女子,她客气上前朝苏和光道谢,又二话不说将他们迎进里面。
苏和光给沈霖使个眼色,示意他帮学徒们收拾翻倒的箱柜桌椅,沈霖心底骂骂咧咧,面上乖顺勤快。
那中年女子自我介绍一番,她正是回春堂的主人陆泠,也是锦书的师父,又再次郑重道谢。
苏和光忽然问:“刘婆子是谁的人?”
陆泠一愣,她素日醉心医术,对俗务不甚上心。
倒是一个小学徒从旁边探头出来:“我听人说,她是乐家庄子上的管事。”
众人的目光齐刷刷落在她身上。
小姑娘红着脸,搓了搓衣角,嗫嚅道:“我舅家的表兄是个赌徒,与刘大在堵坊遇见几次,听说他逢人便夸耀自己出自乐家……表兄来家偶然提过一嘴,被我听见了。”
闻言,苏和光的猜测落到实处。
但她知道,若是乐家出手,绝不会如此草率无脑。应该是刘氏自己会意的,想通过污蔑、打杀苏和光的心腹锦书,向主家乐氏献媚。
苏和光的面色冷了下来。
她看向锦书:“这几日你跟我回去住,等风头过了再来医馆这边。”
锦书一向听话,乖乖点头应了。
……
苏和光今日出来没得到有价值的线索,还被人寻了晦气,早就憋着一肚子火。
等回了王府,那怒火便再也压不住。
可她向来不是无能狂怒的人,她生起气来,只想兴风作浪。
黄昏时分,沈霆跳进苏和光院子。
孔武坚毅的沈世子听到她的吩咐,太阳穴狠狠一跳,忍不住面露茫然:“这……不好吧?”
苏和光理直气壮地觑着他说:“人家要砸咱的医馆,还要打杀我的人,我难道要忍气吞声?”
沈霆想问,那是你的医馆吗?
但他没敢。
偏沈霖还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苍蝇似的搓搓手:“带上我!带上我!”
沈霆被他一哽,几乎背过气去。
他现在就是后悔。
非常后悔。
后悔把弟弟送来长乐郡王府。
他用一种近乎哀求的目光看向苏和光:我现在带走弟弟,跳下你这艘贼船还来得及吗?
苏和光冷冷一笑。
一切尽在不言中。
但沈霆还想挣扎一下:“在皇城放火是不是太过分了?惹恼了陛下,咱们就完了!退一万步来说,即便陛下不惩治咱们,万一刮风,风助火势波及无辜,又该如何是好!”
苏和光想了想,要挖隔离带圈住占地近百亩的庄子,又要神不知鬼不觉,的确不现实。
“那……便去砸了那座庄子,鸡蛋给我摇散黄、蚯蚓给我竖着切,一片完整的瓦都不许给他们留!”
沈家兄弟不约而同打个寒颤。
你可真是个活阎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