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黎泽生了一场闲气,在外逃亡的黎泓倒比他淡定些。
他慢条斯理地收了手中书卷,摸摸眼前小童的头,温声道:“方才教的字要记住,明日课上检查若是不会读写,可是要受罚的。”
小童乖乖应了,埋头在沙地上写写画画。
怀抱着分享八卦心态,告知他消息的孟莹有些拿不准他的意思。
“泓先生,您……”
黎泓笑得咬牙切齿:“我很好啊。”
“额……”孟莹搓了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收起脸上看好戏的神色,不走心地安慰道:“苏姐姐心里一定是您最重要,先生莫要多想。”
黎泓听到这种话向来无法保持淡定,此时立刻正了神色,追问道:“何以见得?”
额……
我怎么知道?孟莹只是随口安慰,她哪知道何以见得?
她顿感头疼,支吾道:“您看啊,她自己在蜜陀还没站稳脚跟,却惦记着您,能辗转托我找到您,不知花了多少心思,付出了多大的代价……”
这话瞬间捋顺了黎泓炸开的毛,他的神色缓和过来,不由得更加想念苏和光。
他低声喃喃道:“也不知何时能相见……那个沈二,哼!”
……
蜜陀皇城,长乐郡王府。
没有人能一直挨饿还坚贞不屈。
尤其是沈霖这种没挨过社会毒打的二世祖。
苏和光抱臂站在不远处逆光而立。
沈霖咬牙支撑,与她对峙。
“怎么,这就是你求人的态度?”
论如何一句话把天聊死。
沈霖被她哽得又要翻白眼,只是看苏和光不耐烦的样子,真怕她转身就走,只得低下头去:“我会听你的话。”
声音很低,若不是苏和光离得近,只怕还听不见。
“大点声!”
沈霖被吓得一个激灵,腿都软了。
这四天对他来说简直就是地狱。
先是被苏和光的人暴打,紧接着就被倒吊着浸在寒潭中,之后顶着外伤和风寒关在漆黑的柴房里还没有饭吃……
他现在完全顾不上病娇不病娇了,只想吃口热饭活下去。
至此乖乖低头,眼睛一闭大吼道:“我会听你的话,给我饭吃!”
“嘶……”苏和光揉揉被震得嗡嗡作响的耳朵,白他一眼:“还以为你多有气节,结果就这?”
“还学人家搞病娇,你一个大男人饿三天就不行了,当年孟家的小姑娘可才六岁,你这个禽兽!”
即便被指着鼻子骂,沈霖也没有恼怒,他现在根本没有力气动怒。
见他这副死相,苏和光也没了骂他的心思,朝身后摆摆手,立刻有人拿来吃食,摆在不远处的石桌上。
闻到食物香气,沈霖先是一喜,视线落在石桌上,脸立刻又拉了下来:“你给本公子吃这些?”
似是难以置信,他还走近两步。
这些怎么了?
热腾腾的大白馒头和油亮喷香的烧鸡,多少人想吃吃不到。
苏和光勃然变色:“有力气挑三拣四,看来是还不够饿。”
侍女很会来事,听见主人的话,立刻把食物收回食盒,转身就跟着苏和光走了。
这下沈霖真的傻眼了:“喂,我没说我不吃,给我拿回来!”
谁会听他的话?
提食盒的侍女反而跑得更快了。
如果我从未见过光明,我本可以忍受黑暗。
让一个饥肠辘辘的人闻到食物香气,却不给吃,再没有比这更折磨人的。
苏和光根本不在意沈霖的死活,听见身后沈霖的嘶吼,唇角微微上扬。
祝长史余光瞥见,忍不住扶额:“王爷,你本来就没打算给他吃吧?”
苏和光眉毛诧异地扬了一下,矢口否认:“怎么会,我岂是这样的活阎王?”
祝长史闻言失笑,心中暗自嘀咕:只怕阎王身上都得纹个您呢。
不过她倒不同情沈二。
沈二虽然不像乐礼那样欺男霸女,却也不是好东西。
小猫小狗进了沈二院子,没有活着出来的,这事在皇城无人不知,甚至有人亲眼见过他躲在假山后面活剥了一只小猫。
那姑娘看到现场后受了刺激,回去就发了高热,神智不清了很长时间。
主子以恶制恶,是沈二罪有应得。
到了前院,就看到明玉心带人等在那里。
她唇角的笑意带着揶揄:“皇城好的待嫁郎君这么多,你为何偏要沈二?”
苏和光瞪她一眼,自顾自落座:“有事说事。”
明玉心觉得无趣,忍不住撇撇嘴,在苏和光对面坐了,才压低声音道:“皇城发现了疑似安国细作的行踪。”
苏和光“噢”了一声,反问她:“与我何干?”
卫五卷入这场潜伏与反潜伏的斗争,因此丢了命,她再也不想自己人介入这些纠葛。
是的,虽然没有证据,但苏和光就是能确定卫五的死与张三和那个人脱不开关系。
明玉心叹了口气,形容瑟缩:“我……卫五的事情我很抱歉。”
说起卫五,苏和光沉默下来。
她沉默了很长时间才抬头,注视着明玉心的眼睛道:“我承了你的恩情,这事我认,但我手底下的人与此事无关……你若想要我做什么事便直说吧,只当我还你,但你不许把他们牵扯进来。”
这是苏和光第一次明明白白与明玉心做切割,不光明玉心听完愣住,厅中其余人都有一瞬间愣怔。
司南蹙了蹙眉,在明玉心之前开口诘责:“卫五的死,主子也没有想到,郡王何必如此咄咄逼人?”
他们的人在接苏和光来蜜陀的行动中也折损了不少,司南能够理解苏和光的心情,却不能接受她把卫五的死都怪到主子头上来。
“住口!”明玉心厉声喝止。
司南心不甘情不愿地住了嘴。
苏和光冷笑一声,道:“殿下府中下人都这么高高在上,看来咱们是话不投机了。”
她站起身,大有要送客的意思。
明玉心面色微沉,拂袖离去。
很快,皇城中传出了大公主与长乐郡王闹掰的消息,一个个传得有鼻子有眼,仿佛亲眼见过似的。
……
“果真如此?”
男子踱了两步,又坐了回去。
另一头的中年女人沉不住气,恨恨地一拍桌子:“也不知你们在瞻前顾后什么,她一个黄毛丫头,纵有天大的本事……”
声音渐渐低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