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和光也很想知道,是谁这么勇,往皇后眼里揉沙子。
黎泽拍拍皇后的手,宽慰她:“梓潼放心,朕会查明真相。你温厚大气,无人敢质疑你。”
皇后脸色略微缓和一些,命令内刑司速去查办。
首先附子的来源有了,现在需要知道这条丝绦还是不是原来那条,在送到柳宝林手上之前,都有什么人经手过。
内府局的司珍女官被召来。
她拿起那条丝绦,捻着丝线细细分辨,半晌得出结论。
“启禀皇上皇后娘娘,这条长命缕确实是这批端午节礼无疑,甚至还能看出是哪个宫女的手艺。每件节礼都有登记,这条长命缕是蕊香所制,与登记无误。”
说着又叫了蕊香过来,蕊香辨认一番,承认确是她所制。
内府局管理严格,每个宫女在给主子做活之前,都要换过衣裳,净手三次,以免不洁或把其他气味染上去。
所以,长命缕在司珍局被动手脚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黎泽蹙眉,隐隐有些不耐烦。
恰在此时,柳宝林突然从偏殿过来。
她的脸色似乎更差了,两个宫女几乎将她半抱着才不至于跌在地上。
“你身子不好,这个时候过来做什么?”
皇后问罢,示意宫女给她看座。
宫女给她的座位铺了软褥,又往靠背上垫了一个软枕。
柳宝林气喘吁吁坐下:“臣妾倒还能撑得住,只是听说此事攀扯到皇后娘娘,心里颇为不安。臣妾素日里多承娘娘照顾,不得不来。”
直到此时,皇后才真正舒缓了神色。
她不怕被攀扯,她自信无论何时都能立于不败之地。但有人能记她的好,自然令她高兴。
“柳宝林既然来了,就来说说你有没有怀疑的人选。”
黎泽声音不轻不重在殿内响起。
这话……怎么听都不对劲。
也不知是给谁挖坑。
柳宝林一愣,轻咳一声:“臣妾不知,但凭皇上皇后娘娘做主。”
黎泽意兴阑珊地摆摆手,范广转身出去了。
苏和光思忖,大概是去查柳宝林居住的拂云阁了。
她自己被害是一回事,她自导自演害别人也不是没可能,这是内刑司必须考虑的问题。
凤藻宫里,大小主子宫人都屏住呼吸,等待一个结果。
大概过了两刻钟,范广带人回来了。
他身后,几个大力太监押解着一个宫女。
那宫女年纪不大,穿的是三等宫女服制,被堵了嘴,身上血迹斑斑。
殿内传出一阵低低的抽气声。
后宫女子,哪见过这个阵仗。
“范广,你真是越活越回去了,这样腌臜的东西,吓到主子拿你是问!”黎泽斥道。
范广慌忙请罪。
皇后站出来为他说话:“皇上,范司正也是事急从权,非常之事采用非常手段罢了。先听听他调查审理的结果吧。”
黎泽很给皇后面子,他冲范广一挑眉。
范广乖觉,起身回禀。
“启禀皇上,这名宫女小荷,就是当日拂云阁派去内府局领东西的人。第一遍询问时,她说了假话,臣发现她神情慌乱躲闪,着人用刑她才招了,说是回去的路上有人拦住她。”
范广说着,忽然往苏和光的方向瞥了一眼。
苏和光心下一凛,突然有了不好的预感。
果然,范广拍拍手,又一个宫女被押上前来。
那宫女怎么看怎么眼熟……
“这……像是瑶华宫的人。”柔妃现在,对苏和光的敌意已经不加掩饰。
不用她说,大部分人都知道。
瑶华宫一向行事高调,这宫女一出现,众嫔妃便开始窃窃私语。
“苏修仪,你怎么说?”皇后看向苏和光。
苏和光起身福了福:“臣妾先不说,听听这宫女怎么说。”
章充媛见到这样一个落井下石的好机会,如何忍得住?她甩甩帕子,“苏修仪,你是认了谋害柳宝林,所以无话可说?”
“我何时认了?通常对簿公堂,是双方都拿证据摆事实,那宫女什么都还没说呢,我先咄咄逼人,似乎不大合适。”苏和光反驳得游刃有余。
“好了。”黎泽轻叩桌面:“范广,你现在审。”
范广上前一步问:“宫女蕙兰,小荷说当日她从内府局回拂云阁的路上,曾被你拦下,可有此事?”
蕙兰早吓得缩成一团,哆嗦着开口:“奴婢是见过小荷,可却不曾拦过她。”
“现在让你招是给你机会,若不招,那便带去内刑司,七十二道刑罚过一遍,到那时我看你还敢不敢嘴硬。”范广阴恻恻地审视着蕙兰。
蕙兰瘫在地上,放声大哭。
“噤声!”范广轻喝:“你还不肯说实话?”
蕙兰终于崩溃了,她偷偷抬头看一眼苏和光,又迅速移开视线,低着头:“奴婢只是下人,做事自然听主子吩咐。”
数道意味不明的视线落在苏和光身上。
“请正面回答,你是否拦住小荷。”范广语气冷厉。
“是。”
“你拦住她做什么?”
“奴婢……奴婢……”
范广朝蕙兰逼近:“还不从实招来?”
“奴婢调换了柳宝林的长命缕。”
室内瞬间哗然。
当然,也有人发现了不对,忧心忡忡看向苏和光。
范广再接再厉:“是谁让你这么做的?”
蕙兰抬头,一双肿得核桃般大的眼睛环顾一周,目光落在苏和光身上:“娘娘,奴婢对不起您。”
“快拦住她!”苏和光大喊一声。
可已经来不及了。
蕙兰说完就猛地起身,狠狠一头撞在柱子上,血花飞溅。
“啊啊!啊!”
尖叫声此起彼伏。
有胆小的开始低声啜泣。
候在旁边的陈太医上前,探探蕙兰的鼻息,无奈摇头:“已经气绝身亡。”
半个脑袋都凹下去了,不死才是奇迹。
黎泽的脸色难看到极点。
皇后此时也沉默下来。
其余人都在思量蕙兰最后那句话。
你将她的话理解成指证苏和光也行,当成是她因身不由己给主子惹了麻烦,内疚致歉也成。
总之,没有指向性的证据,怎么理解都可以。
而这个烂摊子,还不知要怎么收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