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穆在一个边陲小镇的农户家中养伤,这里缺衣少食,药品更是稀缺物,他的腿伤得不到有效医治,愈发溃烂严重。
那日长风和十几名暗卫潜入水中,把周穆从水底救出,他们靠着几块破碎的船体浮板,横渡近千米的清罗江,游至邺朝疆界。
因担心他们北夷人的身份暴露,无法全身而退,长风不敢把周穆交给边境巡逻守卫的将士,只趁着换防的间隙,背着周穆悄悄上岸,寻了个农户家中安置。
长风对周穆抱有敌意,只是碍于林夕的命令,不得不赶来救人。所以林夕的指令是协助周穆回邺朝,他也只依令行事,把人送回邺朝即可,至于周穆伤势是否严重,能不能活下来,他并不关心。
在给农户留下几两碎银,请他们暂时收留周穆后,长风便立即返回北夷,向林夕复命。
这农户家中只有三人,一对中年夫妻和他们刚过及笄之年的女儿,一家子和善待人,心眼实诚,对周穆悉心照料。
不过,周穆左腿伤得不轻,完全动弹不得,两只手臂还有灼伤的痕迹,夏日天气炎热,那些腐肉很快就散发出难闻的气味,他们没有半分嫌弃的意思,每日用热水给他清洗伤口,再敷上些自己从山上采来的草药。
周穆清醒的时候很少,一直迷迷糊糊,高烧不退,夫妻二人轮流守夜,不停用温水给他擦拭身子。小姑娘则每日一早背着竹篓,上山采集清热止痛的草药,回来清洗晾干,再碾磨成泥状,交给父母,由他们给周穆敷在伤口处。
熬过半个月,周穆的体温才逐渐平稳下来,未再反复发热,可这段时日,腿伤耽搁太久,铁钩又贯穿大腿,伤及神经,他醒来后左腿一直毫无知觉,连痛感都没有。
他心急如焚,不顾夫妻俩的阻拦,拖着一条残腿,艰难地爬出屋子,想出去寻医问药,诊病疗伤。
可爬到院子里他才看到,这里地处深山老林,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别说有医馆了,连一个邻居都看不到。
夫妻二人忙跑过来,又把他抬回床上躺着。
周穆这才从二人口中得知,这里是邺朝和陈国交界之地,归属黎沙镇管辖,他们住在半山腰,距离集镇还有二十余里路。
他们已在此生活二十几年,从来没下过山,衣食都靠自给自足,生病时也自己估摸着在山上扯些草药回来用,一家三口竟无一人识字。
那日长风给的几两银子,其实对他们来说毫无用处,三人从未去镇上买过什么物件,连二十里外有个黎沙镇,都是从路人那里听来的,没人知道具体在哪个方位。
周穆越听心越凉,自己伤势严重,难以行走,本想请他们去庆州给武阳送个信儿,可他们连下山都不肯,生怕迷路回不来,只想守着这一亩三分地,平平安安度日,哪怕他许下千金,二人都不屑一顾,因为他们根本不需要用钱。
夫妻俩还有个私心,不好意思宣之于口,他们不需要钱财,而是需要给女儿找个夫婿,孩子都年满十五了,到了嫁娶之龄,可这偏远之地,人烟稀少,要找个婆家真是困难重重。
现在倒好,送上门的女婿不要白不要,女儿不用远嫁,他们家还可多得一个劳力,夫妻俩自然是求之不得。
他们也问过女儿小红的意思,她心里也是喜欢这个男人的,不然也不会每日不辞辛苦,翻过山崖去为他采药,她甚至对父母表明态度,哪怕他的腿恢复不了,成了瘸子,她也愿意照顾他一生一世。
夫妻俩真是喜不自胜,俨然把周穆当成女婿对待,吃穿上从不亏待,好东西先留给他吃,几块好的布料,也都拿来给周穆裁剪衣裳,对这个新姑爷真是越看越喜爱。
周穆对几人的小心思全然不知,多次被感动得热泪盈眶,看到他们吃馒头和咸菜,却给他端来一碗有肉有菜的白米饭,他心底暗暗发誓,将来一定要好好回报这善良淳朴的一家人。
虽然说服不了他们下山去报信,可周穆还是无时无刻不在盘算着如何离开。
夫妇俩思想保守固执,且几十年没出去过,从他们下手并不容易,因此,周穆把希望寄托在了小红身上。
这个小姑娘刚过十五,正是对外面世界充满好奇心的年纪,要怂恿她下山,应是不难。
自从把周穆当女婿看待后,夫妻俩也不再让小红回避,除了给周穆大腿敷药由他们亲自动手,诸如送饭送水、打扫屋子、整理衣裳等小事,都交给小红来做。
每次小红进屋忙碌时,周穆都借机和她闲聊。
从南到北,说遍邺朝的秀美山川、江河湖海,各地人文风情、独特习俗,还有繁华热闹的京城,历史悠久的南陵古城和鱼米丰盈的庆州,天文地理、历史典故,什么有趣说什么,听得小红两眼放光,对他越来越崇拜爱慕。
所以,当周穆提出,让她下山去镇上的驿站送一封信时,小红比父母更态度坚定地拒绝了,她虽不识字,可也猜得到信中内容,她不想周穆离开,只想他一辈子待在这里。
周穆后知后觉,明知无用还继续苦口婆心地劝说,直到某次小红进来送饭,他盯着她多看了两眼,她的脸蛋瞬间红透,端碗的手指都在发抖,他才突然明白过来,他们为何对他这么好,又为何不肯帮他送信。
原来,他们不想要金银珠宝,而是觊觎上自己了。
周穆转变策略,将计就计,顺着小红的心意,把她拉拢过来。谁说只有他留下,两人才能在一起,他也可以带她离开大山,去看看外面的大好河山。
“小红妹妹,你过来!”这一日,小红正往衣柜里叠放衣物时,周穆又喊住了她,“我有一件重要的事,须得与你商量。”
小红低着头,羞赧地走到床前,小声道:“你吩咐吧,只要不是送信,我都听你的。”
周穆在床边嘭嘭敲了两下:“你来这里坐着。”
小红害羞地走近,刚一坐下,双颊就红得不成样子,连抬头看周穆一眼都不敢。
周穆长吁一口气,鼓起勇气道:“小红,不如我们结拜成兄妹吧?我带你走出这荒山野岭,外面十里长街,车水马龙,繁华之地数不胜数,你何必要在这里蹉跎一辈子?而且外面美男子多得是,你喜欢什么样的,哥哥我保证给你找到满意为止。我还可以教你读书识字,琴棋书画......”
周穆话还没说完,小红噌地一下站起来,含泪道:“我不想出去长见识学本领,就想和你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