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前几天去学校找茴茴,发现他竟然在打工赚钱,学生的主要任务应该是学习才对,怎么能辛苦的出去赚钱。”
许静说着有些激动,声音拔高些许,语气里充满不可置信和对自己儿子的心疼。
听到这里,洛谙了然,这位茴茴,就是她的儿子了吧。她没有急着接话,安静等待对方的下文。
只见对面敛了敛情绪,踌躇道:“可是除开那些要交的学费什么的,家里只能负担起给你弟弟他一个月两千块的生活费,再多的话,家里有些承担不起了,你弟弟他很懂事,缺钱也不和家里说。”
谈到自己的儿子,许静眼里全是真切的慈爱,说到缺钱俩字,全是对儿子的心疼,恨自己没能给儿子创造一个优渥的学习环境。
洛谙轻抿着唇坐在座位上,逐渐从认真听她讲话,变得整个人都沉默了起来,眼神逐渐变得空洞。
她有些听不懂她这位母亲,到底是想要说什么,或者是说,听懂了,但是不愿意相信。
或许,应该再给对方最后一次机会,听对方把话说完,或许,这位名义上的母亲,也并没有那么把自己的亲生女儿当怨种?
时初礼一直牵着女孩的手,听到这里狠狠皱起眉头。接下来的话他已经猜到是什么了,不想让女孩听,但转头看到女孩的神色,便只能安静的坐在她身边,陪着她。
许静越说声音越小,或许本身开口要钱这件事,也不是这个一向要面子的女人的作风,忽然,她似乎想到什么,声音立马变得坚定:
“我听你爸说,你每个月都会给他3000赡养费,我知道你可能恨我,谙谙,我只要2000的,而且不是我花,你每个月把钱打到你弟弟卡上就行,他起码也是你的亲弟弟。”
洛谙背靠在椅背上,静静听完她说话,瘦弱的脊背挺立,眼眸平淡无波,没有说话,却透出一股死寂。
尘埃落定,终于被毫无希望的判了死刑。
看到对面女孩深深眼睛里的死寂,许静心里一咯噔,没等洛谙回答,她脸色便扭曲一瞬,抬高嗓音,带着深深的怨念:
“怎么了?这么多年你都没给我赡养费,我现在跟你要怎么了?我没让你补之前的已经是体谅你了。”
洛谙双手抓紧时初礼的大掌,从中汲取力量。
2000元对现在的她来说,不多,但,她不想就这么给。
“您已经和我爸离婚了,这些年也未曾给过我抚养费。”洛谙轻轻开口,声音仿佛飘在云端。
许静像是知道她要这么说,立马道:“我可是咨询过律师,即便我和你爸离婚了,你对我也是有赡养义务的!”
她可是有备而来!
咨询过律师?洛谙嘴里慢慢咀嚼过这几个字,细细品味,越品越苦。
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洛谙深深的闭了闭眼。
她张张口,想要再说些什么,却没想到被时初礼抢了先:“阿姨,法律这个事情,您如果真的打官司的话,也是不占理的。”
许静一脸吃定他们的表情,坐在座位上四平八稳。
她抬了抬下巴,语气肯定:“怎么可能?她可是我十月怀胎生出来的,怎么可能对我没有赡养义务。”
时初礼眼眸深深,眉眼一片冰凉:“按照正常来说,即便父母离婚,即便您没给谙谙抚养费,谙谙也是需要支付赡养费的。”
许静一听他肯定自己,立马得意起来,她可是花大价钱,特意找了专业的律师好吧,律师怎么可能骗她。
却没想到,时初礼接着道:“但是,一般来说,是您60岁以后,才能拿这个钱,数额的话,2000,属实太多了。”
没等许静反应,时初礼继续:“说完正常情况,我们来谈谈不正常情况,父母从未履行抚养小孩义务的话,小孩有权利先起诉你们支付抚养费。”
许静一听到说2000很多,本来想先砍个价,起码支付1800吧,但是又听到这男人竟然说,他们父母对洛谙没进行抚养义务,立马炸了,他在开什么玩笑!
“你在说什么?我们怎么可能没履行抚养义务!”许静皱着眉,但细看眼里似乎也有些狐疑。
她没抚养洛谙是真的,但她爸,总把她养这么大了吧,是吧?
时初礼面色阴沉,手里握着女孩的手轻轻收紧,平时清润的声音透着些寒凉:
“据我所知,谙谙从初中开始,就自己挣生活费养自己了,高中连学费甚至都是自己赚的。”
“您说您要的不多,张口就是两千块,那您知道谙谙中学连两块钱的素菜都舍不得吃吗?高三学习任务那么重,没时间打工,谙谙啃了两个学期的白馒头这您知道吗?”
“您说学生的主要任务是学习,那您知道谙谙从初中开始就自己挣钱养自己吗?大学的话又有谁给谙谙一个月打两千块生活费?”
许静听到这里,有些难以置信,嗫嚅道:“怎么可能……而且就算是真的,那也是洛谙当初自己选的跟爸爸!”
“当初难道不是您不要我的吗?”洛谙看着她轻轻开口,声音极轻,极轻……
仿佛回到了五岁那一年,整个家里都是无尽的争吵,无尽的谩骂,破碎的啤酒瓶,随意乱扔的泡面桶……
那时候小小的洛谙每天起床后,就开始收拾家里,人甚至长得没有拖把高,就开始学着用拖把将地面的啤酒拖干净。
家里干净一点,她乖巧一点,那爸爸妈妈心情好了,说不定就不会再骂她,也不会再争吵了。
日复一日,小半年过去,她似乎终于等到结束的那一天。那天她起床后,家里竟然是干净的,餐桌上甚至还有妈妈给她煮的面条。
小洛谙瞬间潸然泪下,眼底却都是喜色,天真以为这个家真的会马上恢复到以前,没想到,这却是噩梦前的断头饭。
女人在女孩吃饭时,弯下腰摸着小洛谙的头:“谙谙,妈妈要跟爸爸离婚了,妈妈带着你的话不太好嫁给别人,谙谙最乖了,一定能理解妈妈的对吗?”
小洛谙从碗里抬起头,满脸不可置信,可是看着眼前久违的温柔的母亲,她抬手擦了擦眼泪,对着她点点头。
最终眼底的光变黯淡,直至消亡。
美梦破碎,这场噩梦,是结束,还是开始。
那时候的洛谙,并不漂亮,小小的身板,曾经胖乎乎的脸颊,瘦到有些脱相,衬得那双大眼睛看起来有些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