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的天阴沉沉,压抑得十分厉害,好似能将所有的光亮都吞噬干净。
陶斯言独自行走在前,身旁只有数道昏黄的灯光洒在地上。
空气中,那湿漉漉、沉闷的感觉实在叫人难受的厉害。
一众人边走边喊,声音断断续续,很快就被雨水给压得几乎消失不见。
山中道路蜿蜒曲折,走了半晌,就连陶斯言都觉得要丧失方向感的时候,前面的安雯忽然扯着嗓子喊了一声,“到了快到了!”
大家顿时被唤醒了,内心振奋万分,赶紧迈开步伐追随在了安雯的身后。
瞧着安雯那着急赶路不顾自身安危的样子,陶斯言在后头好心提醒道:“小心些。”
雨水将泥土泡发,踩在上头粘糊糊,没一会儿大家的脚步就变得格外沉重,几次都差点跌倒。
幸好,安雯口中的地方要到了。
只是陶斯言粗粗一眼扫过去,并没有看到什么身影。
“贺哥,你在哪啊?”
安雯大声喊道,暴风雨狠狠地击打在脸上,所有人的皮肤都变得冰冷麻木起来,视野十分受限,但大家都没有放弃,拿出手电筒,将所有的光亮集中在黑色的区域里。
模模糊糊中,一道背影似乎就在眼前,只是很快就栽倒了下去。
“是贺奚!”
不仅是陶斯言看到了这一幕,正在到处寻找的安雯也及时反应过来。
她赶紧往前跑去,哪知脚下的藤蔓一下子勾住了鞋子,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往前扑倒。
眼看着离泥潭就一步之遥,身后的陶斯言一把将她抱住,轻声安慰着:“你别着急,我们马上就能到了。”
鞋底的泥越叠越厚,就连安雯都被迫长高了快十公分。
大家行走十分困难,都还在咬牙苦苦坚持着。
随着脚步慢慢靠近,陶斯言终于看到了那个人。
他重新从泥水中爬起来,然后默默地在墓碑前忙碌不断,脚边是一些碎石头和泥土,衣服早已打湿透了,脸惨白得几乎可以反光,血水顺着指尖不住地往下滴落。
“我们先回去吧。”
陶斯言有些担忧地将雨伞罩在了贺奚的头上,还没多问上几句,那人再次晕厥。
跟上次不同,这回有一双温暖的手及时地将他扶住,安雯也忍不住冲上前来催促道:“好了,我们快些回去吧。”
找了那么长时间,大家的体力早已不支,就连那几个十分强壮的大汉都累得气喘吁吁,他们长时间举着手电,胳膊酸疼得不行,根本无法再承担贺奚的重量。
“要不让我来扶他吧。”
眼看大家露出为难表情,陶斯言主动解释道:“我经常锻炼,体力还算不错。”
安雯看了一眼不中用的队友,再看向一脸淡然的陶斯言,最终无奈点头说道:“那好吧,真是麻烦陶姑娘了。”
“没事,我之前去野外勘测的时候,偶尔还需要搬运一些大石头呢!”
陶斯言轻轻一掂,发觉贺奚的身体单薄极了,架着的胳膊在她手中好似随意一折就能弄断了,害得她赶紧多了份小心地把人扛着往回走。
一行人不敢耽搁,迅速赶回道观里。
经历一晚的折腾,外头的风雨逐渐小了些,但屋里的议论声始终不见停歇。
“欸,你说,这要是咱们不去的话,那小贺岂不是就……”
那话还没有来得及说完,安雯便沉着一张脸走过来。
她恶狠狠地看着自家队友,骂道:“再胡说,小心我告诉队长”
其他人赶紧将头转向一旁,不再多言。
——
“呲呲——”
兴许是线路老化,也可能是受到暴雨的影响,头顶的白炽灯闪了几下就迅速熄灭了。
外屋的一群人短暂地发出几声惊呼,紧接着听到安雯叫人修理的动静。
陶斯言不慌不忙地从背包里掏出应急的手电用来照明,可能是噪音刺激,她看到躺在床上的人指尖动弹了一下。
安雯赶紧挤开其余人,有些着急地扑在床旁问道:“贺哥你怎么样了?”
剩下的人也担忧地围了过去,狭小的屋里都快站不下了。
陶斯言见贺奚面色稍微好转了些,就悄然退到了屋外。
“没,没事。”
贺奚起先有些迷糊,等看到熟悉的事物和面孔时才明白了现在的处境。
“没事就好,你之前可真是吓死我了。”
安雯有些后怕地拍了下胸口,连忙对贺奚说起了之前救援他的事情,顺势还提到了陶斯言。
“陶姑娘力气大得很,而且对野外生存很了解,多亏她提醒,我们才没受伤……”
要不是她,自己肯定会摔得鼻青脸肿了。
“是嘛。”
贺奚有些发愣,趁着大家没留意的时候,悄悄捞起衣袖看了眼胳膊,果然,一片青青紫紫的痕迹,难怪会有些发疼……看来这陶斯言确实是有些力气的。
“你们忙了一晚,肯定也累了,趁着天还没亮再去歇歇吧。”
好不容易将大伙儿给劝走,贺奚没有再继续休息,而是拖着有些沉的身体去到外间。
侧边的厨房里飘来一阵阵烟雾,不过很快就消散了。
“咳咳咳。”
里头的咳嗽声有些小,好像是被有意压着的。
等到贺奚进去时,就只看到一片狼藉,地上湿漉漉,几块碎瓷片滚落在木柴之中,而制造这一切的人似乎还没有什么察觉,正皱眉一脸费解地问道:“你怎么出来了?”
“我只是不想麻烦安雯。”
那丫头曾说过要替贺奚重新砌一个厨房,先前被他拒绝了,现如今看来是不行了。
陶斯言瞬间明白了对方的言外之意,不过面对吐槽她也不恼怒,而是指了指不远处的水壶和脚下的木柴,一派平和地说道:“我是想烧点热水……”
“木柴受了潮,怕是有些难燃。”
贺奚长期在山中生活,生活经验自然十分丰富,他在柴堆中寻找了些干燥的稻草,将之前潮湿的那些木柴退出来,最后拿出火柴轻轻地点燃。
这模样缓慢且优雅,看起来好像在进行艺术表演一样。
陶斯言抱着胳膊,视线一直聚集在贺奚身上,柴火的光亮忽闪忽闪,让人越发捉摸不透她究竟在想些什么。
“相机,是你找回来的吗?”
坐在火炉前,手里拿着木柴的人身影变得僵硬、沉默,气氛不知为何突然变得微妙起来。
“我……”贺奚张了张嘴,但最终还是选择了沉默。
他下意识地捏紧了手里木柴,丝毫不顾及上面可能生出的倒刺,动作还未维持几秒,就看到陶斯言往前走了几步,最后停在了贺奚的面前。
两人的距离不断缩减,几乎能够感受到对方的气息。
陶斯言似乎没有察觉,压着些怒火说道:“不值钱的东西,扔了就扔了,你又何必费那些功夫去捡回来。”
她平生最讨厌人做蠢事,更别说贺奚还险些因此丢了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