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彩的哭泣声直通心底,我也忍不住的想哭。
我被悲凉的气氛打败了,做不了一个阳光的人。眼泪还是在不经意间打湿了睫毛。
三柱清香一堆黄纸烧的是活人的心,阵阵礼炮惊不出故人的魂。
岁月如梭情渐深,细雨轻声诉衷肠。我轻拍着小彩的肩头问道。
“我是不是要磕一个啊?”
“随你。”
“我这个头金贵,你在哭我就不磕了啊!”
我点起一根烟递给了她,她没有抽,轻轻放到了母亲的墓碑前。
我恍然大悟,忘了小彩的母亲也喜欢抽烟。
又点起一根对着她母亲的墓碑拜了三拜。
生离死别也许是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只是逝者已逝,而有的人却念念不忘。
突然有那么一瞬间,觉得这里有些熟悉,像是离开很久很久之后又故地重游一般。
有些人有些地方,就是这样奇怪,明明没有来过,却好像上辈子来过一样,莫名其妙的感觉这里有些熟悉。
我递给小彩一张黄纸,意思是让她擦掉欲滴而下的鼻涕。
可小彩却不领情,一把抢过黄纸丢进了火中。
倔强中带着一点愤怒,我拍着她的肩头轻声安慰道。
“姐姐别哭了,点两盏心灯,诉一场思念就可以了。牵肠挂肚徒悲伤,懂不懂?”
小彩扶住眼眶,又吸了一下鼻涕。
“不懂,别咬文嚼字的,恶心死了。”
“你鼻涕都下来了,你才恶心呢!”
她愤怒的将我的衣服当成了纸巾,我没有阻止她。
因为我不知道怎么安慰她,如果擦鼻涕能让她停止哭泣,我可以把整件衣服给她。
许多过去的美好,连同往日的悲剧都不会重复。
时光不会停,故人不会等,散去的终究只会成为过去。
人在感慨万千时,会变得特别有文采。我继续轻声安慰道。
“姐姐别哭了,浮生若梦,为欢几何?”
“什么意思啊?”
她的眼神变得犀利起来,我知道她要爆发了。
小彩一直都讨厌我咬文嚼字的卖弄,以及半死不活的态度。
我今天的表现似乎犯了她的忌讳,她狠狠瞪了我一眼,忍住怒意没有动手。
“说人话,不行吗?”
见她快要忍不了了,我赶紧转移话题。
“姐!别哭了,我去给你烤点东西吃。”
我拿着几个糍粑刚想离开,就被她揪住了后衣领,劈头盖脸的就是一顿打。
“那是给我妈的,我让你吃。”
“啊!我还以为是中饭呢!”
“你他妈的就知道吃。我们这边一天只有两顿饭,没有中饭。”
“啊!草率了?”
小彩恶狠狠的抢过糍粑,一把将我推进了草丛里。
我也很无奈,居然把贡品当成了零食,难怪她会这么生气。
我没有怪她,也没有反抗,每次面对她的大巴掌,我都会自觉的收起獠牙。
增长的是年龄,不变的是心态。在相互取暖的路上,我们已经习惯了善待彼此。
不计较也不抱怨,我把中饭整齐的摆到了坟前。耐心的安慰道
“姐!不哭了。好不好?如果阿姨看到你打我,她会生气的。”
“才不会呢!”
“肯定会。”
“反正也看不到了。打你怎么啦!”
“没事啊!糍粑是给阿姨的,那这锄头是干嘛的?”
“那是给你的。”
“给我干嘛?”
“等会我带你去挖竹笋。”
“这个我在行啊!真正的男人,耕地是不在乎面积的。”
“好!那你跟我走吧!”
山后面的深谷里,有一大片幽静的竹林。这里空旷的让人心悸,好像天地之间就剩下了我们二人。
我一直紧紧跟着小彩,生怕自己在竹林中迷了路。
我挥舞着锄头在竹林里挖呀挖呀挖,不仅挖出了几个大竹笋,还挖出了一个道理。
就是那些羡慕农村田园生活的城里人,是真他妈的该死。
风景只是给人看的,而不是给人体验的,当你真的融入其中就会发现,那是真他妈的累。
我在竹林里挥舞着锄头,额头早已布满汗珠,手上也起了好几个水泡。
猛然抬头间突然心头一紧,我发现小彩不见了。
环顾四周连个鬼影都没有,与生俱来的不安让我心跳加速,开始在竹林里喊。
“小彩!小彩……”
喊了几声没有反应,我丢下锄头,心里慌的一匹。歇斯底里的在竹林里大喊。
“小彩,小彩。你别闹啊!我有点害怕。”
远处的一边毛竹丛后面,传来了小彩的愤怒声。
“你他妈喊什么啊?我在这儿呢!”
那道声音让人心安,我迈开步子赶紧跟了过去。
毛竹丛后面又传来一句急切的娇声怒斥。
“别过来,你他妈的跑来干什么啊?”
“我害怕啊!”
“你等会。”
“你在干嘛呢?”
“要你管啊?”
“上大号呢?”
“他妈的,知道你还说。”
我擦去额头上的汗,看了看手上的伤。又无奈的挥起了锄头。
毛竹深处的美女,叼着香烟走了出来。冷着脸问道。
“怎么样?世外桃源好不好啊!”
“暂时还行,扛得住。”
“给我吧!”
“不!我来。”
“这里没有你看到的那么好。”
“我觉得还行吧!”
心血来潮时我浑身充满了力量,七个大竹笋,两棵山茶花,大小兰花各三株,这就是我们一天的收获。
当那股兴奋劲被用完之后,我累的跟孙子一样。
钻了很久的小树林,在一处峡谷里找到了水源。
捧起一把泼在脸上,冰冰凉凉的感觉特别爽。
那泉水清爽甘甜,用这种水泡一杯当地的绿茶,能喝出一片雨林的清爽。
喝饱了泉水后,直接想躺平。我躺在岩石上一动不动,小彩又开始站在一旁催。
“快起来,等会要下雨了。”
“怎么可能呢?”
“每天都会下一点,没什么奇怪的?”
“你是天气预报啊?说来就来。”
“每天都是这样,赶紧起来,不要装死。”
刚回到家,还没泡杯茶喘口气,一辆面包车就送了几袋尿素过来。
看到这玩意儿我就懂了,明天肯定是相当煎熬的一天。
好在这里有美景美人相伴,不然我真的要跑路了。
竹笋炒腊肉,菜苔子炒腊肉,小火锅酸菜涮腊肉。
一块晶莹剔透的腊肉被我夹了起来,笑着打趣道。
“姐!你跟腊肉有仇吗?”
“香呢!你尝尝。”
“没有新鲜的吗?”
“菜苔子新鲜,吃吧!”
“其实最正宗的就是你们家的老坛酸菜。”
“你喜欢吗?”
“超喜欢,真的。”
“赶紧吃吧!吃完去洗个澡。”
“你先洗吧!我歇会品口茶。”
“你先去洗。”
“你先。”
“你先去洗,后面洗的人能暖和一点。”
“哦!原来是这样啊!姐姐对我可真好!”
“我有痛经的毛病,你不知道啊?”
“这个我还真不知道。”
“还记得我们是怎么成为朋友的吗?”
“洗衣服呗!”
“那你知道我为什么那么多衣服没洗吗?”
“懂了,因为每个月总有那么几天不舒服。”
“我可不是几天,我是一个多兴趣不能碰凉水,不然就会特别痛。”
“我先洗也行,能给我擦个背吗?”
“你说呢?以为这是澡堂子啊!”
跟她吃饭时总能吵出一种家的感觉,因为没有顾忌,也不需要担心说错话,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我甚至都不会去考虑她的感受,大不了挨一顿打。
虽然这个世界上的人很多很多。但是要想找到一个不占有、不约束、不改变彼此的红颜知己还是很难的。
遇到一个臭味相投的小彩,对我来说同样是一种幸运。
经常有人说,总有一个人会让你笑的最灿烂,哭的最伤心,想的最深切。
可能是我足够花心,我至今没有遇到过那种人,小彩让我笑的最灿烂,宋丽让我哭的最伤心,而我最想念的人是陈雪。
人之所以能安然入睡是因为有安全感,还有一种能让人安然入睡的东西就是疲惫感。
这一夜我睡的特别香,直到听见一声嘹亮的鸡叫声,我才突然被惊醒。
小彩家里养了两只大公鸡,每当鸡叫声响起时,她们就会拿着电筒上山采茶。
现在还没有到采茶的季节,我的到来对两只公鸡的生命构成了严重的威胁。
它们规规矩矩的工作了一辈子,最后落得个兔死狗烹的下场。
今天早上她爸还有她弟弟都回来了,杀了一只鸡,还买了几个菜。
不一会儿,来了好多亲戚,是来帮忙给茶树施肥的。
我很庆幸那只公鸡不是因我而死,也庆幸自己不会被当成搬运化肥的牛马。
大家热热闹闹的吃完早饭后,就背着肥料出发了。
就连她那个不务农桑的弟弟,也被叫上了山。
看着地上剩下的一袋尿素,我顿时感觉大事不妙。
小彩把那一袋尿素四六分开,给我分了四十斤。不怀好意的笑道。
“走吧!大少爷。今天的路有点远哦!”
我扶住膝盖摆摆手,尽量让自己显得疲惫一点。
“不行了,感觉身体被掏空了。”
“不行你就回去吧!你不属于这里。”
“我就是想来玩玩,你这是想玩死我啊!”
“那就回去,好好做你的大少爷。”
她说的很认真,根本没有开玩笑的意思。
我不明白她为什么要逼走我,但是并不想离开。
这里风景如画,还有个斗嘴解闷的人,我特别喜欢这里。
相比起无聊致死,我情愿累死在这里。
我愤怒的扛起半袋化肥,倔强的说道。
“走吧!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你去西天取经我都跟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