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
“春……”
“苑?”
楚乐仪从马车里下来,站定,抬头对着上头的匾额发出疑问。
她回头问马车夫,“这名字……这是歌舞坊?”
这是正规场所吗?
马车夫也下了车,信誓旦旦,“公主,您有所不知,您别看它这名字虽然俗气,它里面啊,更俗。”
楚乐仪:?
他继续说道,“前年的状元郎曾在这里留下墨宝,街头巷尾都有流传,迎春苑有六大俗趣。”
“一曰纸醉金迷,二曰玉露琼浆,三曰珍馐美馔,四曰粉黛如云,五曰莺歌燕舞,六曰百戏杂陈。”
“大俗大雅。”
“公主,这就是惠京城现在最大最热闹的歌舞坊了。”
楚乐仪看了看这座灯笼交相辉映,华美缎带飘香的楼。
盯着门口的麒麟瑞兽沉吟了一会,状元郎都到过,还留下墨宝,想来不是什么不正经的地方。
听马车夫描述,像是一个综合性的娱乐场所?
“那我就在这吧,你到丑时再来接我。”
……
内里果然是她想象中的豪奢场面,灯火辉煌,流光溢彩。
大厅中的美人笙歌曼舞,随着悠扬的丝竹,极尽能事的散发自己的百媚千娇。
舞台下方宾客如云,看打扮,贵族富商有之,文人墨客有之。
不时有人高声叫好。
“贵客,您来找人还是玩乐?”一个女侍者热情的招呼她。
楚乐仪收回看着大厅中央的目光,“玩乐。有私密点的地方吗?”
女侍者,“有的有的,您跟我来。”
楚乐仪跟随她上了楼,途中经过大厅一角。
还见有投壶的,有猜谜斗智的,自成一方趣味,欢声笑语的。
上了二楼是一个个包厢。
忽然一个眼熟的人从身边经过,楚乐仪回头看她,她也在回头看自己。
“楚……”那女子一下捂上了自己的嘴,只露出一双眼睛。
楚乐仪对她有印象,她曾在秋猎演武仪式上,十分不客气的问她,大氅领子是什么料子。
她是云禾郡主,楚樱。
随后两个人都在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了然。
楚乐仪本想点点头算是打招呼,转身想走。
可楚樱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鬼鬼祟祟的,“你来做什么?”
“你来做什么,我就来做什么。”楚乐仪停了脚步,看她的样子像是个偷腥的猫,有点好笑。
她凑近了楚乐仪,用很小的声音说,“你可不许告诉我父王,今天在这里见过我。”
楚乐仪迷惑,“这里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吗?”
楚樱很惊讶,“啊?你不知道吗?你以前没来过?”
“我是头一次来。”
“怪不得。”楚樱一瞬间把腰挺的老直,很老到的样子。
“你别让她领着了,跟我来。我的包厢里好玩,我请客。”
“我们算是共同为彼此作保。我不说你,你也不说我,我们都别说出去,怎么样?”
楚樱把话说的这么神秘,楚乐仪已经开始有了好奇心了。
“为什么不能说出去?你在这里干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吗?我可不跟你沆瀣一气。”
楚乐仪还没说完,楚樱就跟女侍者摆了摆手让她先下去。
“哎呀,你跟我来吧,包你满意。”
楚乐仪也没拒绝,跟着她又上了两层,到达第四层。
不同于大厅,这里很安静,推门进去,酒香飘逸,房间里清一色年轻绰约的男子。
他们或坐或舞,或是弹琵琶。
楚乐仪少见男子弹琵琶,不由得多看了一眼。
耳边传来楚樱的声音,“喜欢?让他陪你?”
楚乐仪拒绝,“不用,让他在那里弹着吧。”
眼看正中前方是主座,楚乐仪不急不缓的坐下,
“你说的好玩就是这样?我还以为多见不得人呢。”
“哎,那是我的座!”楚樱大步走向楚乐仪矮几前,颇为急躁。
楚乐仪看她急的样子就觉得可爱,“我的辈分比你大,年纪也比你长,合该坐这里。”
楚樱的嘴就像要撅到天上一样,狠狠的说,“就年长了一个月!你厉害什么的?”
楚乐仪从容的摆弄衣衫,“那也是年长,往日里你直呼姓名不叫姐姐也就罢了,今天可不行。”
楚樱盘腿坐到她案几对面,“今天怎么了,又不是什么重要场合,你还拿起架子来了。”
楚乐仪伸出手,点点她近在咫尺的鼻尖,
“今天啊,我手里有你的把柄,说不定改日就给你泄露出去了,所以你得敬着我。”
楚樱偏过头去,小脸通红,
“现在是我请客我做东呢!你嚣张什么?你就不怕我也给你说出去!”
“嗯……你说呗~来个人把这些杯盏盘碟撤下去,重新给我上一份。”楚乐仪朝其中一个站着的红衣男子吩咐道。
那个男子偷偷望了楚樱一眼,不敢动作。
楚樱气鼓鼓的没辙,“快去做。”
虽然红衣男子把桌上的珍馐又重新上了一份,但酒盅和酒壶,楚樱要了两个。
她凑到楚乐仪旁边,撩起裙摆挤着她坐下,“我也要坐这。”
楚乐仪虽然没跟她别着劲,但嘴上不输,“没大没小。”
楚樱铁了心的往楚乐仪这边挤,脸不知道是被室内的热气熏的,还是被气的,红扑扑。
*
一连几天,每到瑥羽下了学回到公主府,公主都不在。
问了采苓,采苓说他失宠了,公主现在有了新欢。
颇有种要看旧人哭的得意笑脸。
再接着问,她怎么都不说。
绿衣整日里见首不见尾,极少碰上。
他又遣芝兰院的小厮常明去打听,常明在府里“耳目”众多,大事小事都有自己的渠道。
这并不是什么严令严密之事,马车夫知道,公主在迎春苑。
迎春苑,他是听过的,以前晏北林曾提起,应是常客,每次去都喝的醉醺醺的。
这么多日没见到公主,也没说说话,瑥羽本就思念刻骨。
可如今公主竟去了迎春苑。
他当天晚上就命马车带着他去,行至门口,富丽堂皇,出入的有男子,有女子,男子较多。
她这几天就是在这里流连吗?
瑥羽心里的滋味就像是被醋泡了,酸的发疼。
清俊的面庞隐隐露出伤怀的神态,潭水一般的眼睛光芒不再。
他喘不过气,压抑的很。
情报密网的消息说,这里面有寻常的雅俗玩乐,也有专门供贵客享用的伶人。
享用?
一想到公主在这里面,可能在享用着什么人。
他的手都有点发抖,接着是手臂,肩膀,后背,整个身子。
马车里有暖炉,他不是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