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粹宫内。
盈昭媛端坐主位之上,不怒自威。
小李子和蝉儿二人一前一后入内,蝉儿脸色惨白,颤抖着腿跪下,嘴唇哆嗦着却说不出来话。
盈昭媛皱眉道,“怎么,还要本宫亲自审你不成?”
蝉儿死命摇头,跪下了磕几个响头哭道,“不…不,是奴婢鬼迷心窍,奴婢有罪!”
蝉儿痛哭流涕,盈昭媛只静静的看着。
她不知道蝉儿有什么苦衷,但她们主仆二人多年情分,她从未对不起蝉儿。
于是盈昭媛冷冷开口,“你应当知道,从你帮着外人算计瑶儿和我腹中孩儿的时候,本宫与你便恩断义绝。”
蝉儿哀求道,“奴婢真的知错了!求娘娘再给奴婢一次机会吧,奴婢被猪油蒙了心…”
她磕头不停,不一会儿头上便鲜血淋漓。
盈昭媛终归不是铁石心肠,命小李子将蝉儿按住,又问道,“本宫只给你这一次机会,将事情从头到尾说给本宫听,留你全尸。”
蝉儿也知道自己犯下弥天大错,但开弓没有回头箭,她已是害了公主,还差点害得主子第二胎不保…
她没有退路,也没有活路。
蝉儿闭了闭眼,道,“当年主子与奴婢还在王府时,公主尚在襁褓之中…
那年公主染了风寒,主子您衣不解带地照顾小主子,谁也不见。
那时奴婢母亲突发恶疾,普通郎中束手无策,主子您当时无心打理俗事,奴婢也不愿叫您分神为难。
当时陈庶妃刚嫁入府上,瞧见奴婢在街上哭求郎中,便留了个心眼。
后来陈庶妃指了她父亲军中的赤脚医生为我母亲看病,治好了母亲…
奴婢也知道不该受她恩惠,可奴婢当时实在走投无路…
陈庶妃说不要我为她当牛做马,只日后需要奴婢帮忙时,要奴婢帮她一次…
这么多年陈庶妃都未找上奴婢,娘娘与她相处也还算融洽,奴婢也渐渐忘了此事。
可上个月有日她找上奴婢…正是在太后发病之前,娴妃说她查看敬事房册子的时候发现娘娘在月事记录上动了手脚…
娴妃说这可是欺君之罪,奴婢当时害怕极了,却也没有承认,只说娘娘身子不爽,无法侍奉陛下。”
盈昭媛沉默不语。
她发现自己怀上孩子之后,为了不打草惊蛇,每月仍是照常上报月事日期的。
但一月月事才有几天?其他日子里她也尽量找了借口避免明帝传召她侍寝,没想到竟是百密一疏。
娴妃连她精心遮掩都能发现,也不知该说她是盯着钟粹宫不放,还是太过火眼金睛。
盈昭媛道,“然后呢?她便以此要挟,让你为她做事?”
蝉儿又答道,“娴妃见奴婢不愿说,也就略过那事了,如今想来她应当当时就猜到娘娘有孕了。”
盈昭媛点点头,示意她继续说。
“然后…然后她便说要奴婢报答她当年的救命之恩,引公主去寿康宫。
当时娴妃说她不会害公主的!她说只是想让公主生一场病!奴婢轻信了她!”
说着,她又开始掩面哭泣。
盈昭媛冷笑道,“她说你就信?她说不会害本宫,那让本宫和瑶儿生病做什么?”
蝉儿摇头哭道,“奴婢没有别的办法,奴婢只想着赶紧还清欠她的恩情…
奴婢也不知娴妃心思竟如此歹毒!
奴婢从小便服侍您,公主也是奴婢看着长大的,若早知她想借天花对公主和娘娘不利,奴婢是绝不可能同意的呀!”
说到此处,蝉儿已然泣不成声。
盈昭媛又问,“那昨日呢?本宫给了你一次机会,你为何又要去翊坤宫通风报信?”
蝉儿道,“娴妃说,若我不继续为她所用,她就告诉您奴婢都做了什么错事…
奴婢已是被她拿捏住了,奴婢没有别的办法了!奴婢不想被主子发现…”
盈昭媛拍桌而起,怒道,“所以你宁愿和她同流合污,也不愿和本宫交心!
若非本宫发现,还不知要被你和娴妃玩弄到何种地步!”
蝉儿吓得连哭也不敢哭了。
是了,如果她在最开始时就告诉娘娘,想必娘娘会帮她,娴妃也不能拿她怎样。
可一步错,步步错,她终是将一条错路走到了黑。
她最后磕了个头,闭眼道,“奴婢知错,娘娘不管怎么罚,奴婢都认。”
盈昭媛不怒反笑,“那你倒是说说本宫该如何罚你?
你有苦衷,你害瑶儿险些命丧黄泉,从阎王爷手中捡回一条命,还毁了容!
本宫和肚子里的孩子若稍有不慎,也要一尸两命!”
她气得胸膛起伏,气喘不止,半晌也想不出到底该如何处理。
最终盈昭媛摆了摆手,眼不见为净,对小李子道,“把她扔进偏殿柴房,先关起来。”
“是。”
小李子将蝉儿带了下去,殿内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晴儿默默上前来为她按着太阳穴,她叹息一声,“本宫从未想过蝉儿会如此…
其实也怪本宫,如果当年更关心一点她,或许就不会出现这样的事了。”
她眼眶微湿,实在不知如何面对身边人的背叛,也不知该如何处置蝉儿。
晴儿哽咽道,“娘娘已经是个极好的主子了,那年兖州大雪,人命还没有几个馒头值钱,娘娘却愿意为陌生人着想。
自从娘娘收留了奴婢,奴婢这条命就都是奴婢的,如若背叛娘娘,愿堕入十八层地狱!”
盈昭媛拭了眼角的泪,拍拍晴儿的手道,“本宫也不知该如何面对,但本宫以后只有你了。”
晴儿重重点头。
她知道不该为蝉儿求情,蝉儿已是犯了天大的错,可她心疼娘娘。
宫里的路不好走,用了十多年的心腹竟是心腹大患,娘娘以后又该相信谁呢?
次日黎明时分。
太液池边,一个宫女失声尖叫,引来了附近众多宫人。
只见一口干涸的废井中有一宫女尸首,似是刚死不久。
几个小太监将人捞上来后,发现那宫女整个面部红肿,已看不出原来模样,两只手也高高肿起,右手却死死攥着一个珊瑚袖扣。
那宫女外衣也被扒掉,分辨不出是哪个宫里的人。
众人面面相觑,只得遣人去了太后宫里请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