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要事?
裴行迟压抑着不耐,对门外道:“等着!”
说完,又看向陆鸣雪,那意思就是让她赶紧回答。
陆鸣雪刚张开嘴,敲门声变成了砸门声。
随之响起的不是小厮的声音,而是一个女子的声音。
“世子爷!奴婢有要事!”
听见这女子的声音,裴行迟的脸色瞬间变了。
陆鸣雪还未反应过来,只觉肩膀一沉,整个人被裴行迟推到一边,抱着琵琶险些摔倒。
裴行迟打开门,门口站着不少人。
宝珠和宝翠早已得了陆鸣雪的吩咐,站在边上低头降低存在感。
门口哭哭啼啼,满脸慌张的,是一个面生的丫鬟。
她一看见裴行迟出来,只想往上扑。只是一瞬间又想起自己身在何处,连忙领着裴行迟往外走。
一行人悄无声息地就出了院子。
宝珠和宝翠连忙进来接过陆鸣雪手里的琵琶。
“吓死人了。”
陆鸣雪问:“刚刚那个丫鬟,你们见过吗?”
两人摇头,宝翠道:“从来没见过。她好生嚣张,领着一队人直接进来,刚刚见世子不出来,直接冲上来砸门。”
宝珠道:“可不是吗?一开始可是拿鼻孔看人,世子一出来,那脸变得哟,怕不是戏班子出来的。”
陆鸣雪猜测,恐怕是涌泉巷的女子出了什么事。
她长出一口气。
不过,就算刚刚她没有承认,裴行迟也能去陆家询问。
就看娘会不会自打嘴巴,告之实情了。
陆鸣雪揉了揉眉心,只怕裴行迟心里已经有些答案。
都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当晚,陆鸣雪便梦见了年少时在教坊司学琵琶时候的事。
她虽然喜欢琵琶,也有天赋,但老师要求严格,她每日练习琵琶,一练就是好几个时辰不能歇息。难免觉得疲惫烦躁。
而且因为她天赋好,老师让她练习的曲子也十分艰涩,她那时候人小手小,无法流畅地进行太过复杂的弹奏。
也因此,挫败感很强。
平心而论,老师的技艺绝伦,但在教学方面,并不合格。
那日她正在院子里练习,老师则在屋里睡午觉,正练得心浮气躁,不知从哪儿突然冒出来两个小男孩儿。
这两个小男孩儿用玉冠半束乌发,身着一样的云锦鹤纹齐膝锦袍,一个脚蹬小皂靴,一个穿着小麂皮靴,腰间还都带着小小的玉佩腰带,浑身上下无一处不精致。
两人中活泼好动的那一个,一看见坐在院中抱着琵琶的陆鸣雪,便冲上来和她打招呼。
另一个则缓步慢行,丝毫看不出他刚进行了翻墙的活动。
陆鸣雪也没在意他们是怎么出现的,只不耐烦地瞪了话多的那个一眼,手上功夫一刻不停。
这两个男孩倒是对她产生了极大的兴趣,时常翻墙过来找她玩。
老师偶尔看见了,也并未阻止。
两个孩子的胆子便大了起来,经常带各种好吃的好玩的过来,献宝似的给陆鸣雪。
陆鸣雪要是高兴了,就给他俩弹琵琶听。
每当这个时候,她弹出来的乐声总是令人心生愉悦的。
枝上雀啼,弦愉童心。
从春到秋,日子如流水。
陆鸣雪最后能记住的,只有那一笼桂花蜜糖蒸栗糕。
老师即将离开教坊司,她想要在最后的日子,将毕生所学都教给陆鸣雪。
因此格外严厉,陆鸣雪一天学一首曲子,且还得背谱练精,实在是苦不堪言。
就在这个时候,那话少的男孩翻墙过来,带着一笼香甜无比的糕点过来。
正是那笼桂花蜜糖蒸栗糕。
陆鸣雪吃了,所有的委屈和挫败尽数消失。
对他道谢,他只道:“我这一辈子都会对你好的。”
年少时,承诺总是轻易出口。
好在陆鸣雪也未当真,那天之后,他们再未见过面。
老师离开教坊司后,她也回了家开始自学自练。
慢慢地便将那两个神出鬼没的男孩给忘在脑后。
陆鸣雪醒来时,天色还黑着。
险些分不清真实和梦境。
她躺在床上,睁着眼睛,半晌不能回神。
她后来陪着承安去参加太学的入学考试,才发现太学和教坊司不过一街之隔。
那两个小男孩,从衣着来看,的确很像是出身富贵的太学学子。
陆鸣雪坐起来,将脸埋入手掌。
她不得不承认,梦里那个男孩也是一双桃花眼。
他就是裴行迟。
果然,做梦的结果,就是梦碎。
她摇摇头,心中满是唏嘘。
就算裴行迟以前多么可爱,也不能掩盖他如今的心狠手辣不是?
只是不知道他知道这件事后,会怎么样?
能怎么样?
就算他还记得当初的承诺,后来不也有了另一个心上人么?
陆鸣雪面露讽笑,这人不愧长了一双桃花眼,多情滥情,还自诩深情。
想通了这点,陆鸣雪便没再在意命运给她开的这个小玩笑。
只是隐约觉得,好像有什么东西被她忽视了。
左想右想间,又沉沉睡去,一夜无梦。
*
涌泉巷内。
屋内各处角落点满了油灯,亮如白昼。
裴行迟面沉如水,在屋内踱步。
寂静的夜突然被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破,小厮过来道:“世子,倩姑娘回来了!”
裴行迟暗暗松了口气,仍旧沉着脸,缓缓坐下。
倩儿一进来,见裴行迟只坐着,没有如她意料的那样迎上来,不由心中一痛。
脸上也满是委屈,站在原地,双目含泪。
“裴郎可是生我的气了?”
以往她只要这样委屈撒娇,裴行迟必会心疼,过来将她揽入怀中。
可今天却不奏效了。
裴行迟仍旧坐着,只看着她问:“为何要出去?为何不听话?”
倩儿心中更慌,眼睫一颤,眼泪如串珠一般落下。
她哽咽道:“我只是想出门透透气,有何不可?我已经很注意了,一直戴着帷帽,绝对不会被人认出来。”
裴行迟还是没有任何反应。
“裴郎,我体谅你,你就不能体谅体谅我吗?”
“倩儿,这关系到你的安危,不是儿戏。你以往都做得很好,怎么现在开始任性起来了?”
倩儿的身子微不可察地晃了晃。
“裴郎,我知道了,就这一次,以后,我再不会……”
裴行迟见她哭得伤心,终于还是叹了口气,站起来,走过去将她拥入怀中。
他温声问道:“倩儿,你可还想吃桂花蜜糖蒸栗糕?”
倩儿神情一凝,复又娇声道:“还真有些想吃了。”
裴行迟松开她,出门去吩咐仆人准备。
倩儿趁机走到床边,将一个纸包塞到床褥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