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祈顺从的被相柳封住了视觉。
毛球速度很快,眼前虽是一片黑暗,但呼啸的山风簌簌声不断。
相柳一路都未同她交谈,只是任凭她握着自己的手,没有拒绝,却也没有主动回握。
云祈听着他清浅的呼吸,心里默默叹了口气。
看来,他是打定主意要以相柳这个身份跟自己划清界限了。
没多久,耳边的风停了。
整齐划一的巡逻脚步声清晰入耳。
“到了。”相柳清冷的声音响起,云祈很快便看清了面前的场景。
辰荣军的营地跟云祈想象中的场景有些不一样。
一座又一座的木屋散落在又高又密的树林中,从外面看,这些木屋除了大小,外面看来都一模一样。
周围都是高高的树,如海一般无边无际,想知道所处位置,的确无法判断。
营地内,没有营帐千灯,只有零星的几处篝火燃烧着,一处处木屋隐匿在昏暗的夜色中。
巡逻的将士看见相柳回来,恭敬的向他行着礼,
“军师,您回来了,粮草可还顺利?”
相柳点点头,派了几个士兵前去接应着,这才带着云祈回进了一处木屋。
这是云祈第一次见到他住所的样子。
屋内设施简单到一眼便能看尽,除了一张窄榻,一张兽皮毯子,榻前那个粗陋的杉木箱子,便只有两张矮桌了。
一张木桌放着些军务案牍,而另一张,放了个简易的煮茶器具。
作为辰荣军的重要将领,他居然过的如此清苦简陋吗?
云祈的心有些揪揪的疼。
这便是他抛弃了自由和一切,所换来的生活吗?
见云祈怔怔的站在门口,相柳扔给了她那张仅有的兽皮毯子,
“今日太晚了,明日你再为那些中毒的将士医治吧。”
云祈看了一眼那张窄榻,试探性问道:
“我睡哪?”
相柳看了她一眼,似是解释一般道:
“军营之中规矩森严,你今夜只能跟我在一处,你去榻上休息。”
“那你呢?”
相柳顿了顿,“我在案桌前处理积压的军务,随便调息一下便可。”
云祈自然不舍得他让出床榻,抱着兽皮便缩到了榻前的地毯上,
“我随便凑合一晚上便好,你还是去榻上睡吧。”
相柳垂眸看了她一眼,却什么也没说。
他褪下了外袍,径直坐在案桌前处理着军务。
他未束发髻,如云的白发随意披散着,干净妖冶的跟这粗陋的屋子格格不入。
他看得极为认真,一边看一边用笔标注着什么。
云祈想同他说些什么,却又不想打扰他。
就这么静坐了小半个时辰,云祈抱着兽皮依旧没有睡意,试探性的唤他,
“相柳?”
相柳这才抬了抬眼,淡淡道:
“何事?”
“这里便是你平日居住的地方吗?”
“嗯。”
相柳随意应了声,又翻过一册帛书。
云祈视线落在相柳不着挂饰的腰间,又看了看自己沉寂着没有任何反应的同心佩。
防风邶从不会将那玉佩取下,自己总能在他身旁时,感受到他跃动的心跳,感知他的一切心绪。
当他重新回到这军营之中成为这辰荣军的军师相柳,两人过往的一切,似乎又重新归结于零。
真是清醒又理智到极致的可怕。
“这次投毒的细作可有查清楚?”
云祈看似不经意的问他。
相柳虽没有看她,回答的也算耐心,
“投毒之人已经处理,还在排查有没有漏网之鱼。”
“这么久没有回来,军中事务积压的不少吧?”
“嗯......”相柳刚发出一个音节,翻页的动作却生生停住了,他凝着好看的眉眼,目光落在她身上,
“我作为辰荣的军师,自然不会随意走动。”
云祈突然站起身来,走到他的案桌前,微微俯下身子笑意吟吟往他胸前一指,
“大人,你脖子上的露出的银链,看起来颇为别致啊。”
相柳呼吸一滞,下意识的就低头看了下去,却猛的反应过来。
他的衣袍领口穿戴的如此严实,怎么会看得到藏在脖间的挂饰。
他蹙着眉头抬眼,却是撞见了云祈得逞的笑。
“相柳大人怎的也有被我蒙骗的一天?”
那个银链吊坠是她和防风邶一起在侏儒族的珠宝店特意定制的,吊坠上刻着两人的画像。
那吊坠是一对,她有一个,防风邶也有一个。
平日里,防风邶总是喜欢将那吊坠大喇喇的放在衣襟口外面,似乎恨不得全世界都看见他的坠子。
凝霜因为这个吊坠,没少暗地里编排他一副春心荡漾的小人得志样子。
云祈其实也不确定,他既然可以取下了同心佩,会不会将那吊坠也藏了起来,方才也是随口一说,没想到相柳真上了当。
那枚吊坠,他定然是真的佩戴在了脖颈,才如此慌乱吧。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相柳强装镇定,将视线重新落在手上的帛书。
云祈心情好了不少,盖着兽皮随意的躺在床榻旁的地毯上便准备休息,
“大人,那一页帛书您看了这么久了,该翻翻页了。”
相柳沉默着看着她躺下的背影,指节握紧手中帛书,发出一阵细微的“咯咯”摩擦声。
不知过了多久,云祈似乎睡着了,传来一阵浅浅的舒缓呼吸声。
相柳缓缓放开了帛书,走到了她的身旁。
见她似乎已经睡沉,轻轻的横抱起她放在了床榻之上,又小心翼翼的替她盖好皮毯。
屋外一阵风动,烛火摇曳,光线晦暗不清。
相柳看着云祈毫无防备的睡颜,伸手抚上了她的脸。
烛火再次明亮了起来,化作一抹缱绻柔和的光,投入他清亮的眸间,涌动着少年情动的气息。
相柳凝望着她许久,才挥手熄灭了烛火。
昏暗无光中,他踌躇了片刻,最终缓缓倾下了身子,在她的额间落下一个几近于无的轻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