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晌午前,冥夜和冥午请来了大觉寺的方丈。
身披白麻跪在蒲团的江璃,听闻袁娘传话,让胡婶子帮忙看好几个哥儿,起身随袁娘出门迎接。
走出正殿,远远的就看见灰色裟衣,手持佛珠的方丈,一步步随着冥夜二人走来。
“阿弥陀佛!”方丈来到江璃近前,先是礼貌的念了句佛语。
江璃双手合十恭迎道:“有劳方丈前来替我外祖母操持法事。”
“施主言重。”历往长生岛主逝世,都会前往大觉寺请来方丈超度诵经,故而大觉寺主持并不觉得此趟下山出行有何不妥。
这时,冥夜似有话要与江璃说:“璃娘子。”
江璃见状,示意冥午和袁娘先领方丈进正殿灵堂。
“可是有事?”江璃走至廊下问道。
冥夜拱手道:“方才属下等在对海渡口遇到一群起义军士兵,其中有一名周姓副将,自称是娘子您的丈夫。属下不敢贸然将人带回岛上,但他交给属下一封书信,还让属下等带回来十几筐的山药。”
嗡~
失联近一年的男人终于传来了消息,江璃险些以为自己听差,内心澎湃激动不已。
她接过冥夜双手奉上的信件,打开信纸的手微微有些发颤。
仅一眼,江璃便确定是周淳风的字迹。
冥夜见江璃的反应,知道对海渡口的遇见的那些人没有撒谎。
信上了了几句,重重击入江璃沉寂的心底。
没有什么比知道他还活着更重要。
不曾想,周淳风不仅活着,还加入了起义军,成了一名备受重用的副将。
江璃看完信件,止不住的眼底涌上一股热意。
两日前,起义军收复了兖州城,不过当下城内瘟疫肆虐,起义军需得在城内休整时日,扫除一切隐患,方可前往下一个目标点。
“璃娘子,那,那些山药,属下该怎么安置?”
江璃平伏激动的心情,吸了吸酸涩的鼻腔,说道:“那些山药都是好货,你着人把山药送到大栓手里,他知道该怎么做。”
“是,娘子。”
周淳风该是先回到十里屯寻她和孩子,找到她留下的密信,从而知道她和孩子在长生岛,故而寻来。
不得不说,周淳风倒是懂她,特意将院里的山药给她送了来,早前她还心疼白瞎了山药种子。
当下岛主后事要紧,她暂且离不开。
不过无妨,只要知道他还安好。待岛主后事了了,如若他还在兖州城,他们或许还能见上一面。
兖州城内,衙门驻营。
“谁曾想,对海那还有座岛,叫什么长生岛,老周娘子数月前就带着孩子前往岛上避难!”
萧巢一回来,当着大哥萧策的面一顿叭叭,嘴皮子没停过。
萧策震惊地望向一旁静静喝茶的周淳风,恍了恍神。
素闻长生岛乃是座神秘之岛,如若没有岛内之人领路,外人根本靠不近那座海岛。
萧策更记得,年少时曾听父亲提及,隐居在长生岛之人,乃前朝大宁王室后人及其心腹部将。
大庆开国多年,历任庆帝从未停止寻找大宁王室之后。
据传,大宁前太子及其部将当年带走宫中大半珍宝,尤其是当下在位的庆帝,奢靡昏庸,极尽享乐,自登上皇位起,便私下多番派出密探前往长生岛,奈何去了一波又一波都是有去无回。
外头更有传,大宁即便早已没落,但得大宁后人者得天下,正是因为大宁王室后人手里珍藏的宝物富可敌国。
“嫂夫人当真是在岛上?”长生岛不是从不轻易接纳外人的吗?
“我与老周本要找船到岛上去,恰好遇见俩渔夫一和尚过海。”提到那两渔夫,萧巢就一肚子憋屈:“大哥你是不知,要不是老子打不过那两渔夫,老子能拍死他俩。”
萧策:……
有点无语是怎么回事!
周淳风更懒得听萧巢搁那吹牛,回想当时的场面,要不是他拦着,萧巢怕是要被人扔到海里喂鱼。
萧策道:“不管怎么说,如今得知嫂夫人和孩子的去处,老周你便安心养伤,昨儿个军医可说,你的伤需得仔细调理才是。”
周淳风放下茶碗:“多谢大爷体恤,末将感激不尽。”
“诶~,咱弟兄无需客套。”
三人正说着话,忽然,洪副将匆匆而来:“大爷不好了。”
周淳风淡淡地回头,看了眼满脸急色的洪副将。此人,周淳风说不上来喜欢与否,是个比萧巢更莽的爷们。
“何事如此惊慌。”萧策敛起眉眼,显出几分威严不悦。
洪副将自知失态,怔了怔,拱手道:“禀大爷,兖州城根本凑不齐治理瘟疫的药材。如今,咱们起义军已有不少将士染上了疫病,这可如何是好啊。”
“什么?”萧策大惊:“快,尽快调动人马赶往翼州取药。”
洪副将:“是,大爷。”
萧巢更坐不住了,疫病可是分分钟要命的玩意儿。快马加鞭前往翼州调动药材,来回往返,不说行程耽误进度,疫病来势汹汹,彼时起义军将士们可能等得起。
周淳风脸上也闪过一丝忧色,自古战场多半瘟疫横扫,多少将士打赢胜仗却败给了疫情。
起义军自翼州之战起才重整士气,如今兵马不过区区三万。三万大军是起义军的命脉,更是起义军在这场乱世博弈中的筹码。
“末将以为,需尽快将未受感染的将士调离兖州城,瘟疫横行,难免祸临其身,保住将士的安危,方能稳住军心。”
周淳风的话让萧策稳了稳心神:“周副将所言极是。实则,本将昨日已有所思虑,兖州城如翼州城一样,留下两名副将及三千将士重整城池,尽快恢复地方百姓生活秩序。”
周淳风点点头,不得不说,起义军能挺过多次败仗打击,少不得有萧策这位较有心胸头脑,且为百姓着想的统领。
萧巢挠了挠头:“那咱们下一步上哪?”
周淳风想了想,看向同样嘴角噙笑的萧策,二人不约而同的道:“荆州!”
中原乃天下诸侯相夺重地,如果他们没猜错,淮军、王军以及鲁军三方此时正在荆州交战。
周淳风思及此,起身来到一旁撑起的舆图前,点了点徽州的版图。
“起义军从徽州切入,三军中淮军战力最强,徽州与荆州交界,淮军不会错过一箭双雕的机遇。所以,淮军部分战力应是分散在徽州一带,只要我们正面与之冲锋,淮军这部分战力不算什么。”
萧策点点头:“周副将说的没错,淮军肖想一箭双雕,我起义军便坐山观虎斗,再来个渔翁得利。”
“没错。”很多时候,周淳风喜欢与萧策交流的原因是,二人言行中时常不谋而合,省下他不少脑子。
“起义军兵分二路,同一时间切入徽州,如果我没料错,淮军潜伏在徽州此处。”周淳风着重点,指着版图上的一处位置。
这个位置隔一座山一条江便是荆州,无论山路和水路乃兵家最常用的埋伏计。淮军埋伏在此,多数也是猜到,如果起义军也想从荆州分一杯羹,路过这一带必然身陷埋伏死伤惨重,由此侧面打击掉起义军的士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