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予笙眸中不自觉地蓄上一汪泪,裴英君立刻手忙脚乱起来:“你别哭呀,回头我请父亲责罚他为你出气好不好?”
“别哭呀。我兄长年纪轻轻失了爱妻,兴许是鳏夫不好做吧,总是有些不近人情。你多担待呀。”
失了爱妻?鳏夫?
林予笙抬起泪眼错愕地看向裴英君。
他何时成了亲?
又何时成了鳏夫?
谢临走在下山的路上,拢在袖中的手还是微微发抖。
他在上山前就听说了永宁侯府的千金林予笙同裴英君一道被留在了山上。
他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又害怕是自己听错了。
直到亲眼看见那张朝思暮想的面容——
她皮肤白皙了些,脸颊圆润了些,眉眼更精致了,举手投足间多了几分世家千金的矜贵。
他看着她心中又酸涩又生气。
后来他带人跑遍了清河镇所有的铺子,没有一家卖芙蓉糕的。
他想质问她为何不告而别?
问她为何摇身一变成了永宁侯的义女?
问她既然还好好活着,为什么不想办法传信回清河镇给他?
问她,清河镇灭门惨案的凶手,到底是谁?
谢临眼中闪过一道寒光。
凶手没有查出来,她就还可能会有危险,现在绝不是相认的最好时机。
可他真的,很想很想她。
裴英君扶着林予笙下了山,林予笙此时也已经收拾好了情绪。
永宁侯府的马车已经闻讯而来,等候多时了。
刚露出个影子,东方氏就扑了过来,把她抱在怀里开始哭。
“母亲,我没事。”林予笙有些不好意思地拍了拍东方氏。
东方氏一擦眼泪,看着她虽然有些狼狈但整体完好无损,终于放下心来,“娘决定了,回去再给你找个习武先生。”
林予笙刚想拒绝,旁边的裴英君却接口道:“伯母若是不嫌弃,不如让陆姑娘来跟着我府上一道学武,正巧我二人还能做个伴。”
东方氏看向这个英姿飒爽的少女,面露疑惑。
裴英君大大方方道:“我叫裴英君,家父裴昌成。初次来京,有礼节不到之处,还请伯母见谅。”
东方氏惊疑地看了看女儿,又看向裴英君。
威远大将军裴昌成?
不过她对威远大将军之女入京一事确实有所耳闻,裴家兵权甚重,京内忌惮,让裴英君入京,一来是为了给裴英君寻一门好亲事,以示隆恩,二来也是为了敲打裴昌成。
让他虽在边境,仍有所顾忌。
东方氏沉吟片刻,点头道:“裴小姐看的上我家阿笙,我改日就把她送去将军府历练历练。”
“母亲我——”林予笙弱弱开口。
“你别说话!”东方氏柳眉一竖,“你自己当人质换其他人下山,这事京城都传开了。你倒是逞英雄了,想过为娘心里有多担心吗?”
看着东方氏眼底的乌青,还有眼中再次蓄起的泪水。
林予笙明智地选择了乖顺闭嘴。
告别了裴英君,林予笙同东方氏上车一道回了永宁侯府。
陆清瑶和陆清妤听了消息,早早地就守在了门前。
“你担心死我了?”陆清瑶一瘸一拐地冲到林予笙面前,给了她一个熊抱。
林予笙无奈道:“当心你的伤口。”
二夫人也慢慢走上前,向林予笙行了一礼:“阿笙,二伯娘谢谢你。”
林予笙眼疾手快地拦住了她:“二伯娘,使不得。”
东方氏也在一旁说:“二嫂,使不得,哪有长辈给晚辈行礼的。”
二夫人却摇了摇头:“你两次救下我这一对丫头,我不过是行个礼有什么使不得的。”
陆清妤和陆清瑶一边一个,扶住自家母亲,“好啦,娘,在门前这么多人看着呢,你多出点银子答谢就行,别让阿笙难做。”
二夫人无奈地看了看自家两个胳膊肘往外拐的东西。
正说着话,有丫鬟到门口通传:“请六小姐移步松鹤堂,老夫人有请。”
听到松鹤堂,几人脸上的表情都僵了僵。
这么几番下来,谁都知道韦氏对林予笙是拿不出来一个好脸色的。
这突然请她过去,也不知道又要说些什么。
林予笙回应道:“劳烦通传,我洗漱整理后就去。”
因着松鹤堂横插一道,几人也不再说话了,林予笙径直回了秋水居。
铃兰和竹韵站在门口来回踱步,不停张望,远远地看见林予笙,齐齐向她冲过来。
“小姐!你没事吗?可有受伤?可受了委屈?呜呜——”
竹韵先拉着林予笙上下看了一圈,见她没什么大碍,终于放下心哭出声来。
“呜呜,全京城都找不出你这么傻的小姐,哪有小姐牺牲自己保全丫鬟的?”
林予笙也不好解释自己事先知道,他们劫持的本来就是千金。
只好推开竹韵道:“全京城也找不出你这么胆大的丫鬟,竟敢说自家小姐傻。”
“好了别哭了,快去备水,我洗漱后要去松鹤堂见祖母。”
铃兰在一边也是鼻子红红,听了她这话,答道:“屋里已经烧好了水,备好了花瓣皂角,干净衣服。”
“夫人让制衣铺子依着之前量的尺寸,送来了两身春装,说您凑合着穿,等闲了再去做新衣服,顺便夏装也做了。”
林予笙沐浴更衣之后,重新梳发整妆,然后去了松鹤堂。
穿过垂花门,走过抄手游廊,老夫人端坐在黄花梨木的太师椅上,严肃着一张满是皱纹的脸。
见了林予笙,她微微蹙眉。
林予笙先行了礼,然后站在堂中。
韦氏没有发话,她是不能坐的。
“回来了?看样子倒是毫发无损。”韦氏淡淡道。
林予笙看她的表情,就知道这老太太又要作妖,故作疑惑道:“孙女没事,怎么听祖母的语气倒是有几分失望?”
本以为韦氏会借题发挥,跳过前面准备好的寒暄关怀步骤,直接开始发怒,却没想到她只是叹息了一声。
倒是一边伺候她的嬷嬷痛心道:“六小姐,你这么说话可是伤了老夫人的心了。老夫人可是因为担忧您,昨夜一宿没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