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里的西北风在夜晚愈发的肆虐起来,光秃秃的树干在大风中被吹得东倒西歪。魏渊和先锋营的将士们紧紧的围坐在火堆旁取暖,厚重的甲衣虽然能够有效的抵御刀剑的攻击,然而面对呼啸而来的寒风却显得毫无用处。
经过清点,奇袭玛瑙山一战中先锋营八百将士阵亡了一百五十七人,另有两百多名弟兄受了或轻或重的伤。魏渊在白天已经命令受伤的弟兄先行回营休整,顺便告诉刘国能自己追击张献忠的消息。此刻跟在魏渊身旁的四百多名先锋营将士虽说身体并无大碍,但经过一天一夜的战斗与追击,他们早已经是疲惫不堪了。借着火堆旁的暖意,这些满身鲜血的将士们相互依靠着陷入了梦想。魏渊则忧心张献忠的下落一丝睡意都没有。
山谷中凛冽的寒风吹得他有些头痛,魏渊用手使劲的按压着太阳穴揉了揉,顿时感觉头痛感消退了许多。望着熊熊燃烧的火堆,他突然有了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仿佛在很久以前自己曾经经历过这个场景一般,突然魏渊的头脑闪过了一幅画面。
那是他刚刚加入特警支队的时候,燕山市发生了一起特大抢劫杀人案件。三名嫌疑人在抢走价值三千多万的黄金珠宝之后残忍的杀害了两名无辜群众,后来走投无路的三名嫌疑人躲进了荒山之中。在燕山市公安局的统一部署下,武警支队与特警支队分别抽调了精干力量参与到了此次搜山抓捕行动当中。魏渊终于想起来了,在那个难忘的夜晚,特警支队的队员们也是像今晚这般围坐在火堆旁休息。三名嫌疑人最终是被武警支队发现的,由于负隅顽抗他们全部在枪战中被击毙了。特警支队最终无功而返,这也在初入特警队的魏渊心头留下的一个难以忘却的遗憾。
魏渊突然摇了摇头,心里暗道:
“怎么会平白无故想起这些呢?难道说这次也会是无功而返吗?费了这么大的劲张献忠还是抓不到吗?”
想到这他抬头看了看并不算亮的夜空。
“还是真如诸葛孔明所说,知天易,逆天难呢?”
就在魏渊胡思乱想之时,派出去的侦察兵赶回来禀报消息了。侦察兵是魏渊仿照近代军制所建立的,冷兵器时代的战争情报工作尤其重要。因此魏渊将自己掌握的一些现代侦察技巧,比如体能训练、常规潜伏以及野外生存等知识专门为手下的侦察兵进行了培训。可以说在明末这个时代,魏渊手下侦察兵的能力绝不是寻常明军中的夜不收能够比拟的。
“报告大人!往东五里下山的小路旁有一片密林,密林中发现了二十三具衣服被扒光的尸体,初步判断是我军将士。旁边则有三十七具杂兵的尸体,看样子像是流寇。现场战斗痕迹明显,双方都没有使用火器。攻击我军的敌兵应该在百人左右。”
“什么!”
听到这个消息魏渊“噌”的一下从地上站了起来,敏锐的军事嗅觉告诉他,杀死这二十三名边军的不会是旁人,肯定是张献忠及其手下。
“弟兄们!打起精神来!有张献忠的消息了!”
先锋营的将士虽说已经身心俱疲,然而主帅魏渊如此的身先士卒,他们又如何能够屈居人后呢?这些刚刚从睡梦中惊醒的将士们,一个个大声的吆呼着相互之间鼓着劲,以最快的速度整装集结完毕,在魏渊的带领下跟随着侦察兵向着山下疾奔而去。魏渊的双眼在火把的映衬下闪烁着兴奋的光芒,他自信只要有了张献忠的行踪,那这位八大王可是插翅都难飞了。按照魏渊之前与杨嗣昌商定的计划,东面下山的毕竟之路由贺人龙来驻守,不只是贺人龙,魏渊还设有双保险,那就是率领两千精兵据险而守的武安国。此刻的他仿佛已经看到了张献忠被生擒时刻的到来,大明朝乃是中华民族的历史都将发生彻底的改变。
急行军中的魏渊向手下亲兵问道:
“现在什么时间了?”
亲兵抬头看了看月亮说:
“回大人,看样子已经接近丑时了。”
“嗯,传令下去。速度再快一些!”
魏渊边走边给手下的将士们打着气。
“弟兄们!我知道你们现在又累又饿,又冷又乏。但那张献忠肯定比咱们更累更饿,更冷更乏。仗打到这个程度,拼的就是毅力了。你们说,咱们先锋营的人怕不怕拼毅力?”
四百多人齐声高喊:
“不怕!不怕!”
“活捉张献忠,有没有信心?”
“有!有!”
密林中栖息的乌鸦被这巨大的喊声惊得四散奔逃,夜色下飞起的乌鸦群发出的叫声显得异常响亮,这有些渗人的喊声借着西北风回声传出了好远。
骑在高头大马上,身穿明朝边军青色锁子甲的张献忠警惕的注视着四周的动静,前面就是贺人龙的大营了。寨门处虽然点着火把,但却是空空荡荡看不到一名守军。
“现在什么时辰了?”
“回父帅,已经是丑时初刻了。”
“嗯,叫前队的弟兄们刀出鞘弓上弦。随老子一口气冲过去!”
“是!”
传达完张献忠的意思,艾能奇又转过脸来问道:
“父帅,那后面的弟兄怎么办?”
原来张献忠所在的前队共计二十人,这些人都骑着马,换上了青色锁子甲。战马是刚刚从贺英及其亲兵处缴获的。而押解着贺英的后队则是清一色的步兵。
听了艾能奇的疑问,张献忠瞪着眼睛骂了一句:
“你个龟儿子!哪儿那么多废话!”
艾能奇一见张献忠发火,立刻就灰溜溜的退到了一旁,不敢再言语一声了。他明白父帅的做法是丢车保帅,以后队押解的贺英为人质,确保自己所在的前队能够凭借着快马良驹彻底跳出明军的包围圈。
张献忠正要下令,突然身后传来了一片乌鸦的啼叫声,他胯下的战马被惊得原地尥了蹶子。张献忠急忙回头瞧看,只见远处的山林中有大量的火把在攒动,那正是自己刚刚待过的地方。
“不好!龟儿子们追上来了!弟兄们,跟老子杀过去啊!”
喊罢张献忠一马当先手提着长刀直奔安安静静的寨门处冲去,艾能奇以及二十名骑着战马的亲兵紧随其后。后队那些押解着贺英的亲兵们见此状况可就有点搞不清状况了,原本他们的任务是押解着贺英进行断后。可是听到张献忠大喊后有追兵,亲兵们一下子就骚乱了起来。他们再也顾不上许多了,一个个都争先恐后的直奔营门处冲了上去。一阵混乱当中,贺人龙的侄子贺英倒变得没有人看管起来,贺英见机会难得,拼了命的也朝着自己的大营处奔去。
贺人龙为了配合张献忠的逃跑计划,以营门换防的名义有意的将南营门处的守军统统调走了。此处整个南营门防区内空空如也,贺英跑回到营区之内后发觉了异常,出奇安静的南营门防区找不到一个明军的将士。贺英见状不由得心中大惊,眼看着张献忠这条大鱼就要逃走了他实在是心有不甘。这位战场上的贺虎充分发扬了一根筋的二杆子精神,一边冲向距离最近的南营房一边扯着嗓子大声的吼叫起来:
“张献忠闯营来了!快来人啊!张献忠闯营来啦!快来人啊!”
贺英这杀猪般的吼叫声,凄厉且刺耳,在午夜时分安静的军营内尤其引人注意。距离南营门防区最近的守军很快就听到了这渗人的嘶喊声,听到有人闯营,这些军士不由分说的便抄起武器直奔南营门防区杀来。
贺人龙虽然能调走南营门防区的守军,但私放张献忠这等诛九族的大罪他可是不敢走漏半点的风声。因此被调走的守军以为有人会来接替自己的营区,其他营区的将士也以为南营门的守军依然在此镇守。然而贺英这一嗓子却犹如投入安静湖面的石子,一下子掀起了阵阵波澜,整个南区军营内彻底的炸了锅了。守军源源不断的奔着南营门处赶来,一时间张献忠及其手下被四处涌来的明军围困在了南营门防区内。
面对越聚越多的明军,艾能奇大喊道:
“父帅!我们中埋伏啦!”
张献忠见状怒骂了起来:
“龟儿子李定国!怎么搞得?老四,随我往东杀出一条血路来!”
“难道是二哥出卖了咱们?”
艾能奇打心里不愿意相信自己敬爱的二哥会成为明军的走狗,但眼前的事实却由不得他不信。先是李定国带着宝物只身赶赴贺人龙的军营内密谈,随后又是他向张献忠信誓旦旦的保证贺人龙必定会放他们一条生路。可如今按照约定却陷入了明军的层层包围之中,李定国还有何话可说呢?
想罢艾能奇虎目圆睁着大声喊道:
“弟兄们,随我护着大帅杀出一条血路来!杀啊!”
就在南营门发生变故之时,李定国正在贺人龙的营帐内焦急的等待着,按照事先的约定,当张献忠离开南营门之后,贺英就会在张献忠手下亲兵的护送之下来到北面的军营与李定国汇合,到那时他便可以离开了。
最终李定国终于盼来了贺英的到来,可惜的是护送贺英前来的不是张献忠的手下,而是贺人龙麾下的明军,伴随而来的还有一条噩耗。
“报!禀大帅!南营门处发现有流贼闯营,此刻已经被我军团团围住了!”
“什么!”
李定国闻讯立刻从座位上站立起来!
贺人龙也吃了一惊,但姜毕竟是老的辣。贺人龙即刻下令道:
“来啊!将这贼人给我拿下!传我将令,凡是闯营的流贼一概格杀勿论!”
贺人龙的心里清楚,私放张献忠这类贼首的消息一旦败露,那自己可就真的是死无葬身之地了,为今之计只有杀人灭口了。李定国见形势不妙,一脚将前来擒拿自己的侍卫踢翻在地。夺过那侍卫的佩刀,在大帐的一侧劈开了一道缺口冲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