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心赢看着李光晗的眼睛,生出一股念头。
她都能造假伪装眼瞎。
那他是不是也能可以?也许,李光晗的眼睛早就好了,只是和自己一样,用面眼纱在伪装。
李光晗似是没察觉到宁心赢的目光。
他用竹棒点点地面,噙着笑,玩味道:“师母来了这么多天,也不告诉弟子一声。”
“就是因为师母,弟子赶路赶得鞋面都脏了。”
他轻声抱怨,是玩笑,也算是接上刚才那句‘因为师母’做了解释。
宁心赢可不会信。
她唇角掀起淡淡地笑,道:“又没人告诉你,你是怎么打听到的?”
出乎宁心赢的意料,李光晗很诚实。
他解释道:“前些日子跟大师兄和小师弟见过面了,从他们口中得知师母受伤,弟子难安,不免多挂念。
这是其一。
其二是……”
李光晗一笑,掏出把种子:“弟子双目不可视物,研种出一种植物,洒落在土里,可代替弟子眼观六路。”
宁心赢用神识扫过,心一沉。
这类种子她见过,乍一看与寻常杂草没区别,唯独叶脉似双目,一般没谁会去看杂草。
宁心赢神识强大,记忆绝佳,扫过便能记住。
一路走来,诸如此类的草遍地都是,而这些路,李光晗也确实都经过。
宁心赢感到糟糕,尽量让自己语气正常:“以前怎么没听你说过。”
“师母以前也没问弟子啊。”
他无奈失笑。
好似在应付一个不懂事的孩子。
目前为止,李光晗给宁心赢的感觉,就是游刃有余,似乎一切都在他意料中,有问有答,不隐瞒,还主动靠近。
就连坐下给她问诊,也是悬丝号脉,举止似君子,并没有不妥之处。
而且,在别人都不愿意给妓子看病时,唯独他愿意,不正是更显他的高尚?
因为眼瞎,对女子来说,也方便许多。
无论怎么看,他都像霁月风光的正人君子。
如果没有重生前的记忆,哪怕遇见凝凝姑娘一事,宁心赢也很难怀疑,他早在心底对自己生出憎恶之情。
哪怕只是同音,也要借那女子来假想是她,只是为满足他想羞辱自己的变态念头。
宁心赢感到恶心的同时,还在思索,要怎么解决此事,忽然听见他提起宋淼淼。
“有件事,弟子想问师母,大师兄似乎不知道小师弟是女儿身,师父师母也不知情吗?”
不对。
李光晗怎么现在就知道了?
即便知道,不也该瞒下吗?
他现在,倒是太坦诚了。
宁心赢停下思绪,道:“应该不是,你怎么能说小七是女子?”
“师母,我自小失去眼睛,对声音很敏锐,小师弟分明虽尚在生长发育阶段,但是男是女,我还是能听得出的。”
“师父看不出,我不信师母也看不出。”
李光晗轻笑:“当然,若师母要说小师弟是小师弟,那便就是小师弟吧。”
宁心赢听出李光晗的话意。
我知道你们有问题,既然你不说,那我也不说。
甚至,宁心赢从李光晗的话语里,听出一点‘偏帮’的意思,仿佛在说,师母,我是站你这边的人。
宁心赢怎么会信他,又怎么会承认。
她笑着接过话,玩笑道:“你说是小师妹,那就是小师妹吧,回头给你师父说说,叫他委屈下你的小师弟,做个女郎装扮,看能不能迷住你。”
这是取笑李光晗长大了,知道思慕了。
随便一个男儿,也能误认成是女郎。
对此。
李光晗笑笑不语,给宁心赢开些调养身体的方子后,便出去了。
进来时,门是半开着。
出去后,他贴心地将门关好。
真正的装并非全部隐瞒欺骗,而是真假掺和,永远令人猜不透。
如李光晗这人,便是看似真心,剖开一看,才知道里面是什么货色。
宁心赢没坐以待毙,白天私下与岳书岚联系,算算时间,明早应该能将事情处理好赶来。
然而。
事情就发生在下半夜。
凝凝姑娘死了。
死得时候,还在接待客人,连带着那人一起死去,逝者亲人来闹时才发现,如今半夜正是赌坊花街最热闹的时候。
城中大半人未眠。
这一闹,满城风雨。
此事一出。
宁心赢知道自己还是晚了。
因为死的不仅仅是一个客人。
宁心赢被药馆管事告知时,已经发现九名男子同时离奇死亡。
经查询才知道,这九名男子,都与凝凝姑娘有过露水情缘。
“若死的是修士还好,必定是仇家所为。
可死的只是普通凡人,祖上都未曾出过有修炼天赋之人。
保护凡人,乃修士职责所在。
更是我身为城主的重要大事。
请夫人见谅。
据我所知,凝凝姑娘这段时间接触过的修士,便只有您。”城主意味深长地打量宁心赢。
说话算含蓄,其中的怀疑之意却是丝毫不减。
宁心赢被叫来,想到会被问。
她从容淡笑着,将原因说出来:“听说我道侣的三弟子路过,在此义诊,多停留了些时日。
凝凝姑娘是他第一个救治的人。
我心生好奇,多看了眼发现不对,没想到在城主英明神武的指导下,竟也有男子诱惑妻子挂布,做暗娼的行为。
实在大开眼界。”
说完。
宁心赢又笑着低头抿了口茶,淡然的态度,刺得城主脸皮一痛。
前面,他才表现得为民为公。
后脚就被宁心赢讽刺城内秩序混乱,被打了脸面,实在伤他身为男修的自尊。
其实城主并不想管凡人,区区凡人,死几个没什么,问题就是下面的人闹得太过。
恰巧宁心赢一介女修经过,确实有点可疑,城主才想快速解决甩掉麻烦。
没想到江宗主的夫人,如此牙尖嘴利,半点女子温婉也无。
城主强拉话题,假笑问道:
“我相信此事与夫人无关。
只是好奇,为何夫人在白天时,要医心宗药馆的人去查凝凝姑娘?
为什么贵徒治了那么多人,夫人偏偏只让药馆,去看凝凝姑娘?
还非要派元婴医修去瞧?”
宁心赢侧目:“这是那名元婴医修告诉你的?”
城主笑容有几分轻蔑,自以为装得很好,他道:“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城中死去的几个凡人……”就是夫人你下的手吧。
后半句还没说出。
哐当!
城主屁股底下的椅子,瞬间被威压碾碎,他更是一时不差摔倒,谁能想到有人敢在城主府对城主动手。
正要发怒。
哐当!
旁边的桌子也碎了,砸了他满头。
被一个女修如此对待,城主感到奇耻大辱,正要发怒,有人先他一步。
“呵。”
宁心赢轻描淡写的讥讽道:
“城主怎不问问,青楼里那么多男人,别的人都没事,就凝凝的恩客死了,你怎么不去查一下她的家人。”
“查不清楚,你这个城主当得废物,不如早些换人来坐。”
轰!
头顶悬梁断裂,整个屋子轰然倒塌,城主被砸了伤,险些被气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