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明礼的脸色很严肃,甚至还微微有些泛白。
他回忆着从前的一切,一字一句似乎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难怪,难怪在你母亲死后,父亲悲伤无比,我曾有一日见他在书房酒后失态,喃喃自语。”
“他说:‘终究还是没拦住她,终究还是没拦住她啊。’”
宋熹之听到这里,表情有些发僵,她只觉得心脏在瞬间被一只大手捏住,让她喘不过气来。
她急切的开口了:“这个‘拦住’,可能就是代表拦住母亲研究熏香的事情?!”
苏明礼望着她,目光沉沉的点了点头:“想必是这样,父亲什么事情都瞒着我,大哥也是。”
宋熹之深吸了一口气,心中的猜测让她的喉咙有些发紧:“所以母亲的死……很可能不是因为生病……而是和这个熏香有关?”
她从未想到母亲的死可能另有隐情,前世的时候,小舅舅早早的病死,外祖自杀,根本来不及对她说这些东西。
苏明礼再次点头,他脸色紧绷,又是缓缓坐回了凳子上:
“这样说来,便能解释的通,父亲因为姐姐的死,所以不愿你继续研究熏香,与你大吵一架。”
宋熹之垂眸,大脑正在飞速的运转着,捏成拳头的手背上青筋浮现,根根分明:“母亲竟然是因为熏香而死?可这熏香到底有什么事情呢?”
现在外祖有更多的秘密瞒着她了,不仅是前世小舅舅病故后,苏家接连发生的悲剧,甚至还有母亲的死……
宋熹之苦恼的想着,又是继续道:“小舅舅,我是可以保证,母亲研制出来的那些熏香全部是无毒的,并不会对身体造成损害。”
她一边说着,一边抬头,与苏明礼的视线对望,看见的便是他墨黑眼眸里含着的担忧:
“既然这熏香如此危险,甚至与你母亲的死有关系,那你就不能再碰了。”
宋熹之一听这话,眉毛顿时皱了起来:“您不让我碰,可小舅舅,您想要自己调查,对吗?”
苏明礼被她说的有些哑口无言:“那是我的阿姐,我不可能放任不管,父亲看着什么都不愿说,只能自己查。”
宋熹之点了点头,心中浮现出了一股暖意,她无比庆幸自己重生了一回,救下了小舅舅,这个血脉相连的依靠。
他是母亲最亲近的人。
“你不可能放任不管,而她是我的母亲,我更不可能坐视不理。而且,我觉得除了这件事情,外祖父和大舅舅还有很多其他事情瞒着我……当然,也瞒着你。”
苏明礼听到最后一句,喉头一顿,他揉了揉眉心没有说话。
宋熹之瞧着他这副模样,于是趁热打铁:“不知道你有没有察觉,可我隐隐觉得,这些事情关系到苏家的未来。”
她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既然小舅舅与她一样被蒙在鼓里,大舅舅和外祖又不愿意说,那么他们便最好结成同盟。
小舅舅在苏家,她能回宋府,试探起来也更方便些。
听见宋熹之的话,终于,苏明礼松了口:“我知道你蕙质兰心,我也不愿阻拦,只求你注意安全,一切与我商量。”
“至于你说的隐瞒,兄长是否有我不知晓,可父亲确实是有许多东西,是我不知道的,他的书房不让任何人进。”
宋熹之听着,紧张的拽住了苏明礼的袖子:“这些事情很可能影响苏家的前途命运。”
苏明礼感受着她的情绪波动,很敏锐的看着她:“什么前途命运?之之,我怎么感觉你也有事情在瞒着我?”
宋熹之舔了舔唇瓣,心道自己这个舅舅真是个人精。
“这不过是我的直觉,因为我方才试探了一下外祖,他的反应很奇怪,不过此事没有头绪也没有证据,我们还是先调查母亲的死吧?”
宋熹之说的是实话,前世外祖和大舅舅最终的悲剧,她到现在都不知道是因为什么。
不过母亲的死,如今能肯定与熏香有些关系。
苏明礼听着宋熹之的话,审视的视线在她的脸上游走了片刻,最终才答应下来:“好,他们有他们的秘密,我们便有我们的秘密。”
“先调查阿姐的死亡真相……不过,这到底要怎么查呢?”
宋熹之用手撑着下巴,思索了片刻:“你负责从苏府找线索,而我从宋府找,我打算先从母亲身边的侍女下手,而你……便要小舅舅自己动动脑子了。”
她说完这话,又是将视线望向了身边的吴嬷嬷:“嬷嬷,在宋府待了那么多年,可知晓些什么事情?”
吴嬷嬷方才得知苏明月的死亡另有隐情,她脸上带着几分痛惜,表情也不好看:“小姐,自从您出生后,我便被明月小姐指来照顾您。”
“而在她身边时,我还年轻,也不是贴身的老嬷嬷,是个二等嬷嬷,随着明月小姐嫁进宋府,所以不清楚明月小姐为何如此执着的制香,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宋熹之听见这话有些惋惜,却也知道就连小舅舅都不知道的事情,不可能那么快的查清楚。
于是她又问:“那母亲身边的陪嫁丫鬟呢?她们现在如何了?”
听见宋熹之的问题,吴嬷嬷摇了摇头,像是陷入了长久的回忆:“明月小姐身边有四位陪嫁丫鬟,一位在明月小姐嫁入宋府没多久,就发病死了。”
“另外两个,听闻是在明月小姐病逝后,是要留给您的,可她们却忠心耿耿,悲伤过度,跟着去了。”
“还有最后一个,其实跟我一起伺候了您一阵子,不知道您是否记得,她叫雪信。在您三岁时选择出府嫁人了,之后老奴再没遇到,如今她近况如何,老奴也不得而知了。”
母亲的四个陪嫁,直接死了三个,就只剩下了一个人。
其实在这之后,赵千兰也派过许多丫鬟来照顾宋熹之,年幼时刻意养笨宋熹之、刻意下药、手脚不干净的,都被吴嬷嬷想法子打发了去,只留下了些看起来老实的。
可这些老实的也不外乎是些眼线,所以宋熹之嫁到侯府来的时候,迫不及待的抛弃了这些眼线,身边只留下了一个吴嬷嬷。
宋熹之回忆着从前的事情,关于自己母亲的记忆,她只有一个模糊的影子。
她叹了一口气,缓慢的从凳子上起了身:“既然如此,那现在就去见见这位雪信,毕竟她在母亲身边也跟了这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