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贡院门前沸沸扬扬热烈讨论今年贡试结果的时候,汴京城西门郊外,数匹骏马乘风而至。
与行人擦身而过带起的阵阵风尘,迷住了他们的双眼,却吹散了汴京城内积聚多日的乌云。
当送军情的人员看到汴京城那堪称雄伟的城门时,不由得心神激荡。
随后在所有人惊诧的目光中,为首的一名将领兴奋莫名的嘶吼一声,声震四方,传递到很远。
“陕西八百里加急军情——!”
“宋夏第二次好水川之战大获全胜——!”
“西北大捷——!”
正在驻守城门的守军将领一听,先是一惊,随后大喜过望,疯狂叫骂。
“狗儿子滴,别偷懒了,快快疏散百姓——!”
“陕西八百里加急军情,速速让道——!”
“敢有阻拦军情者,立斩不赦——!”
守城将领撕心裂肺的喊话,让老百姓一下回过神来,如同演练已久那样,干脆利落的让开西门中间大道。
这边刚清空城门口,远处疯狂冲刺的骏马就闪过眼前,一跃进入城内。
只留下经久不息的风中传音:西北大捷——!
看着对方离开的背影,守城官兵与老百姓才回过味来,先是窃窃私语,然后霎时间人声鼎沸,喧嚣热腾起来。
“老汉儿俺没听错吧?西北打劫了?”
“错了,是西北大捷!”
“西贝大捷?”老人家浓重的口音让不少人会心一笑。
“苍天啊——!竟然是大捷,我们打赢西夏了?!”
“不止呢,我刚听到,是叫什么来着?”
“好水川之战!”
“不对,是第二次好水川之战!”
“有啥区别啊?!”
“这次可是我们大宋胜利了,哈哈哈哈!”
“真赢了?不是谎报军情?”
“不是,兄弟,此话怎讲啊?那小韩相公虽然之前打了败仗,军事水平差点,但是人家人品没问题,谎报军情这事儿干不出来。”
“管他的,大宋能打赢西夏这才是重点,今日我要去浮一大白,庆祝难得的胜利。”
“啊——!太爽了,终于打败这帮孙子了——!”
“打赢了,我们打赢了啊——!”
“。。。。。。”
城门口一时间人生百态,说什么的都有,但是掩盖不住一件事,那就是热烈开心的气氛。
而西门的事情不出所料,很快被京城的各方人马探查清楚。
消息传到贡院门口,正在聊天吹牛打哈哈的吕好卿几人当场愣在原地。
随即狂喜遍身,几人激动的不像话,吕好卿的养气功夫全部抛开,兴奋的原地转圈圈。
“赢了?!”
“赢了!!!”
“。。。。。。”
几人难掩喜悦之情,这一刻,热血上涌,脸上红扑扑的不知所措。
“几位,吕某先行告辞回府告知家人消息。”
吕好卿连忙抱拳一礼,冲出人群,来到转角街道看着马车旁的几女。
“几位姑娘有礼了!”
吕好卿呼出一口气,压抑心情与盛家几位打招呼。
“怎的如此匆匆?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如兰丫头心直口快,直接问道。
“兄长打胜仗了,西北大捷!”
吕好卿完全不加隐瞒的说道。
“什么?!”x4
墨兰几人完全想不到发生这样的事,很是惊讶的看着吕好卿。
“几位,今日吕某实在是太高兴了,必须先回府禀明情况,还望几位姑娘恕罪。”
吕好卿看似是给几位赔礼道歉,实则还是对着如兰丫头讲的,毕竟这才是真正关心自己的人,不能让人家担心。
“这是好事儿,你不用管我,快去告诉伯父伯母去吧!”
如兰丫头脑子一热,压根没想到什么礼节问题,脱口而出。
吕好卿也是被好消息给冲的脑子不太灵光,重重一点头,接下来了如兰丫头的示意,转身跑向自家马车。
“卜信,回府!”
吕好卿一个飞身钻进马车,吩咐身后贴身侍从。
“好勒,哥儿,您坐好。”
“驾——!”
卜信立马精神一振,挥舞马鞭,驾车快速离去。
直到看着吕好卿的马车消失在街道口,众人才反应来,纷纷开口讨论起来这件大事。
一时间,放榜墙前形形色色的人,都转变了话题。
不过作为有一定政治军事文化水平的贡生们,他们更加知道此事的关联性有多大,同时也在思索朝廷的下一步旨意。
当然还有他们的殿试问题,若是所料不差,有可能今年的殿试题目就和宋夏之战有关。
想到此,这些人脸色一正,立马准备回府预备关于这方面的知识。
同时有手眼通天者,也在遣人去皇宫大内探探风声,更有甚者,直接一份书信寄到前线,想要了解更多一手资料。
总之林林总总,都掩饰不住两件事。
一是大宋战胜西夏,洗刷了这十数年的屈辱;二是韩家这个二十刚出头的年轻人,接下来将会作为大宋朝堂新晋政治新星,冉冉升起。
想通此事后,更多人开始想着和韩家拉拉关系,奈何之前韩明战败一事,已经让韩家看清什么叫做人情冷暖。
因此对于这些墙头草的行为,韩章这位大相公直接用官家当挡箭牌,悠悠然的进宫面圣去了,表示等旨意下来再谈后续。
大内皇宫文德殿内,还是陈年不变的摆设装饰,微微幽暗的环境,让人始终感觉到一股压抑。
不过今日似乎老皇帝陛下心情不错,命人把整个殿内摆设都清理一遍,好好打扫一番。
等到朝廷重臣接到消息赶至文德殿的时候,老皇帝带着皇后娘娘在书桌前练字。
周围是忙的不亦乐乎的宫女太监,他们在总管的带领下,开心的收拾着大殿。
对于来开会听旨的群臣,老皇帝只是轻微摆摆手,示意贴身太监搬来十数个椅子,给这些大佬一一看座。
“不着急,等朕把这幅字写完,你去给各位大相公看茶,拿福建路今年上供的茶叶来。”
老皇帝笑意盈盈的吩咐一旁侍立的老太监,随后接着低头写字。
这副样子让一干朝廷大佬知晓官家今日心情不错,自然相互之间也微笑点头示意。
“对了,曾卿,这份捷报按理说应该递呈枢密院,看来咱们的小韩相公对于朝廷的规章制度还不是很熟悉啊。”
老皇帝头也不抬,示意身旁磨墨的皇后娘娘将一封捷报奏折交给枢密使曾明仲。
“这是臣的失职,等韩经略返京之时必定好好斥责一番。”
曾明仲作为韩明的直属上司,这话说的没毛病。
但是这话里话外那一丝掩饰不住的嘚瑟劲和炫耀劲怎么那么欠揍呢?
“陛下,韩明行为有失,乃是老臣家教不严所致,理应由臣责令其改正。”
韩章可不想让在曾明仲出这么大风头,好家伙,不知道的还以为韩明是你家孙子呢?凭啥你那么骄傲?!
韩章这话一出,不论是练字的老皇帝和皇后,还是坐着的朝臣大佬,都脸色紧绷,但是嘴角那微微翘起,让人一看就是想笑不敢笑。
“好了,朕看这事儿还是交给曾卿吧,等咱们小韩相公回京,就到枢密院报到,这些规矩好好教一下他。”
“是,臣接旨。”
曾明仲微微一笑,脸上的胡须不自觉的抖动几下,显得很是开心。
而反观韩章则是一脸郁闷的盯着陛下,自家孙子凭啥要让旁的人给捞去了。
结果下一秒仁宗皇帝的话语让众人都有些骇然,不可置信的盯着低头写字的老皇帝。
“曾卿,既然你要教,那让韩明给你做个副手怎么样?”
此言一出,不但是这些朝廷大佬,就是一旁干杂活的小太监宫女都身子一抖,连忙趴伏在地不敢吱声,整个文德殿陷入死一般寂静。
“嗯?怎么了?”
仁宗皇帝感觉大殿一下子变得寂静,有些不解的抬头。
“陛下,此事重大,是否需要上政事堂讨论?”
富彦国立马接过话题,严肃行礼问道。
“呵呵,这个不着急,朕就是随口一说,先按下吧。”
老皇帝这一表态让所有人都喘了一口气,抚平内心的惊涛骇浪。
曾明仲什么人?大宋枢密院最高长官枢密使,从一品大员,二府三司制度下的‘别名宰辅’,和富彦国、韩章等人一样,参与大宋军国重事。
给这位大佬当副手,那不就是枢密副使,或者是同知枢密院事、签书枢密院事、同签书枢密院事这样的职位吗?
总之就是一个正二品副贰官的大员跑不了,当然作为枢密副使这类级别的官职,那也是必须入政事堂的角色。
这样一来,韩明这小子就真的算是进入宰执之列,可以被众人称呼一句大相公了。
一想到此,这些大佬都有些肝颤,毕竟一个二十出头的宰执,这他妈上下五千年也没见过啊?!
对了,要是算上先秦时代的甘罗,那其实韩明这个问题也不大,毕竟甘罗十二岁拜相,这才是最无解的大佬。
而这帮大佬想到自己二十出头的时候,有的人还在家胡闹没有进入仕途,有的人就是进了仕途,也在翰林院内苦苦熬资历呢!
稍微有能力厉害的人物,也是外判地方,主政一方,基本和韩明比不了。
按照这帮人老成精的重臣的分析,仁宗皇帝哪里是批评韩明不懂规矩,这是明晃晃打算让韩明出将入相,提前安排到枢密院学习,为入政事堂做准备。
这个想法一出现,这帮朝廷大佬都羡慕不已的看着老神在在的韩章。
靠,怎么啥好事都被这老家伙摊上了,自家咋就不出一个和韩明一样的孩子呢?
这样自己的腰板在所有人面前都挺得起来,还担心什么家族传承中断的糟心事呢!
不论这些大佬如何思索,只要是没有违背相关祖制,那么韩明的封赏问题,还是要仁宗皇帝一言堂的。
“枢密院过完眼把捷报呈给政事堂,然后明发天下,让大宋军民都看看,都好好乐呵乐呵。”
“还要号召大宋全军上下,学习一下咱们韩经略是怎么打仗的。”
老皇帝收笔落座,让皇后娘娘把这幅墨宝送给韩章。
“朕闲来无事,临摹一幅小韩相公的诗词,就赐给大相公吧。”
仁宗皇帝笑眯眯的说道。
“臣多谢陛下赏赐——!”
韩章开心的接过这份陛下亲自手书的墨宝,缓缓打开。
“西风烈,长空雁叫霜晨月。”
“霜晨月,马蹄声碎,喇叭声咽。”
“雄关漫道真如铁,而今迈步从头越。”
“从头越,苍山如海,残阳如血。”
“大宋嘉佑七年四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