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奇恼怒不已,忽地起身,就要奔出庄去,准备与那魔牙岭来人厮打。
冯五急忙拉住冯奇,劝道:“庄主万不可意气用事,若是得罪了他魔牙岭,我飞虎庄不保!他们眼下只是勒要些钱财粮食,我庄中又并非拿不出,只要能保得庄院,损去再多钱粮也值……”
冯奇怒道:“你不觉这样太过憋屈窝囊了么?人家都欺负上门了,你却这般胆怯,只会让他们越发小瞧并变本加厉,说不定日后索要的钱粮会更多,到时若拿不出,只怕后果愈加严重!倒不如现在就给他们点厉害瞧瞧,也让他们知道我飞虎庄绝非随手可捏的软柿子!”
冯五待要再劝,却也觉冯奇说得颇为在理,一时无言可对。
冯五深知魔牙岭的厉害,天武门这些强力门派都先后被其所灭,更何况是他们这一小小飞虎庄,与之对抗无异于以卵击石。
他这些时日努力经营,费心管治飞虎庄,终让之愈发壮大,实不愿看庄院遭到与几大门派一样被灭门的下场。可他也深知庄主冯奇的脾性,宁可庄院被灭,也绝不愿受魔牙岭这般要挟欺压,一时当真好不为难。
“冯奇兄,就听冯五先生的吧。”忽听夏松开口相劝。
冯奇一怔,随即停身止步,转头问向夏松:“夏松兄弟,你何出此言?”
只听夏松道:“眼下时机未到,你们还不宜跟他们魔牙岭对抗,还是先保住庄院要紧,之后可积蓄力量,以待来日报仇。”
冯五深深点头,忙对冯奇道:“夏松兄弟所言极是,还请庄主你慎重考虑。”
冯奇面露思索之色,一番沉默后,终于点了点头:“好,就先保住庄院,外面的事就由冯五叔你去处理吧。”
冯五松了口气,忙点头应声而去。
冯奇愤然坐下,不住自斟自饮喝着闷酒,连发怒哼。
夏松劝慰:“这只是权宜之计,你无需烦闷,等到他日我们一起杀上他魔牙岭,再除却心中这口恶气。”
“好!到时我势要取下那魔牙岭主人的脑袋,为夏松兄弟你们天武门报仇雪耻!”冯奇受夏松此话鼓动,精神一振,拍案说道。
夏松虽为冯奇这般质朴莞尔一笑,却也心下感激,当下继续与他用饭,期间也不住在思索如何应对魔牙岭,营救段振天等人的办法。
“魔牙岭兵多将广,势力雄厚,且地处险恶,遍布杀机,如要潜入着实不易,更别提搭救门主和教习他们了。即便有冯奇兄助力,也万不是他们的对手,我还需再找支援……”
只是如今这片地域的几大武者门派尽已被魔牙岭所灭,他又如何去找援手?
通报县府也无济于事,毕竟县府也远不是魔牙岭敌手。随着几大门派被灭,魔牙岭已然成为这片地域的真正霸主,诸县县府虽尚在,可除了能助百姓处理些寻常事务外,在魔牙岭这等强恶势力面前也无力相抗,且也经受着他们的欺凌压榨。
想到这些的夏松,顿时有种束手无策,一筹莫展的烦愁,便也忍不住连喝了数杯酒。
他本就不善饮酒,如此急切着喝了几杯,险些将自己呛到,不住轻咳着。
冯奇见了便劝他慢饮,又给他捶捶后背,见夏松如此情态必是心中烦闷,便道:“夏松兄弟是在担心段门主他们吧?”
夏松点点头,又向冯奇问起他飞虎庄现有多少人手?
冯奇回道:“如今我庄上共有将近五百名庄丁,除了每日忙碌庄中各项事务外,也都受我督习和操练,你若去攻那魔牙岭,我便带他们同去。”
夏松笑道:“多谢冯奇兄好意,但那魔牙岭上有数万兵士,如要进击,你庄上这些人手还远远不够。”
“这……”冯奇顿时语塞,使劲挠了挠头,紧皱眉头道:“这可怎么办?哎?要不去向县府求援?”
夏松摇头道:“我已想过,以县府的力量也绝难敌得过魔牙岭。”
冯奇愁道:“如此说来,我们就一点办法也没有了?”
“待我再想想。”夏松说道。
冯奇便不再言语,继续自斟自饮喝着闷酒。
夏松想道:“既是这片地域已被魔牙岭统占,在此自然寻求不到其他助力,唯一办法只能是到另一片地域寻求机会了……”
这时蓦然想起巡捕齐斌跟他提起过的“玄刀门”,夏松心念一动,脱口而出:“玄刀门!”
冯奇听了,即将触到唇上的酒杯立时停滞,呆呆一怔,问夏松:“想到援手了?这玄刀门又是哪方门派?”
夏松便将自己所知的玄刀门一些情况告与冯奇。
冯奇听了面露讶然之色,惊叹:“竟有如此强的门派,数万弟子,一半以上的修为都在凝元境之上,若得他们相助,那魔牙岭必败无疑啊!”
夏松则道:“虽是如此,可那玄刀门与我们并无任何交情,与魔牙岭也无任何利益冲突,又有什么理由会助我们?”
“那倒是。”冯奇闻之点头。
夏松又道:“可事到如今,只能去另一片地域寻找机会了,但愿能找到有意相助我们之人。天武门被灭,我已失了栖身之处,不过正好可去另一片地域游走一番。”
“我与你一起。”只听冯奇道。
“你若去了,这庄上之事怎么办?”夏松略不放心。
冯奇则道:“无碍,自有冯五叔负责料理,反正我待在庄院也甚为烦闷,倒不如跟你一起出去走走,也好消遣散心。”
夏松点头:“既如此,那我们正好作伴同行。”
冯奇笑着点头,想到可以外出游走,顿感心情舒畅,当下痛快地连饮数杯酒。
不久后,只见冯五来此向冯奇回报,说是已从房库取出千两白银和百斤粮食,交给了魔牙岭来人,又道:“他们本要让庄主出来接见,是我借口说庄主患病在身,不宜露面,他们这才罢了,将钱粮搬上寻来的车马便离去。”
又叹道:“千两白银,百斤粮食,够我庄上三年之用,如此损失着实不小,可比起庄院被灭,这些也算不得什么了。”
冯奇没好气道:“你说你,给都给了,又在这里烦恼心疼些做甚?”又道:“明日我要与夏松兄弟出去几天,这庄中之事就全托付于你了。”
冯五便问:“庄主要去哪儿?”
冯奇摆摆手:“跟你不相干,你只管替我管好庄院便可。”
冯五点头,又嘱咐:“庄主出门在外切要诸事小心,若遇难处莫要逞强,万不可与他人斗嘴争执,大打出手,完事之后要速速回庄……”
冯奇不耐烦道:“你这厮好生啰嗦,有夏松兄弟作伴,我能出什么事?”
冯五便又对夏松不断说,要他好生照看他家庄主,若是庄主举止不对,必要及时提醒,切莫纵容他胡吃海喝,与人口舌相争,切莫让他瞎走乱逛,迷路失踪……
虽觉冯五唠叨聒噪,可夏松也能深切感受他对冯奇的一片忠诚和关爱,便都一一点头答应了,并表示断不会让他庄主出现任何意外闪失。
冯五这才止口。
冯奇本要让夏松在此歇宿,可夏松还要回村告知师母自己要外出一事,便谢绝了,又与冯奇约好,明日晌午时分便在他庄院大门前汇合。
随后夏松告辞而去,返回师母家后,向她说了明日自己要与冯奇外出之事。
段母好生嘱咐了一番,随后去为他准备晚饭。
不久段媃和苏帆也都回来,得知夏松要出远门,都想与他同去。
夏松劝止,只道出门在外不比在家中安稳,让他们在此好生陪护师母,待他找到强援之后便即刻返回。
段媃苏帆都答应了。
接着三人又一起陪同段母共进晚饭,饭后,又都出屋简单活动一番,之后便洗浴各自上床歇息了。
……
次日用过午饭,夏松便准备动身离去。
只见段母给他准备了一个行囊要他背着,说里面放着些钱两衣物,还有一些她做的干粮,一壶水,嘱咐他在外小心,钱要多用来买吃的,以保体力,切莫睡得太晚,练功太累……
夏松心中生起阵阵暖意,他已离乡多年,与父母久不相见,见师母待自己如此深厚关护,夏松顿有种将之当作亲母般的感觉,心中感动,便宽慰师母:“师母放心,我必会安然回来,你也要照顾好自己。”
“你这孩子……”段母慈笑着抚摸了几下夏松的头。
这时段媃和苏帆也来送别夏松。
夏松向苏帆道:“苏帆师弟,师母和小师妹就交给你了。”
苏帆点头:“夏松师兄尽管放心,我会照顾好师母和师妹的。”
段媃又叮嘱夏松在外小心。
夏松点点头,便与他们告别,转身而去。
赶到飞虎庄,已见冯奇站在庄门外相候,一旁站着冯五与几名仆役。
见夏松赶了来,冯奇快步上前与之相见。
冯五也上前,向二人嘱咐数句,又将冯奇行囊给他背好。
夏松冯奇便告别了冯五等人,逐渐远去。
……
途中,冯奇向夏松问起他们要去向何处?
夏松回道:“我们先到镇上落脚,我再去买张地图,将另一片地域的情况略了解后,我们再继续进发。”
冯奇点头说好。
没多久来到镇上,二人到一家茶馆歇足。
冯奇极少外出,这次出来,只觉周围一切都是那样新鲜有趣,不住四处打量,此刻与夏松在茶馆里一张桌前坐下后,不住扭头朝各处观看,让周边客人都忍不住好笑。
夏松见了,便戳戳冯奇,低声提醒:“别老这么东张西望,搞得别人不踏实。”
冯奇说声是,便不再转头,而后直直看着夏松。
夏松笑道:“你这样看着我做什么?”
冯奇便道:“不是你让我别东张西望吗?”
夏松好笑,一时也不知回他什么话好,便道:“我去买张地图,你在此好好待着,别胡乱走动。”
冯奇点头:“放心。”
夏松便起身去了。
夏松走后不久,冯奇又忍不住开始东张西望,环首四顾起来,让周遭那些吃客好不自在。
已有吃客叫店伴过来,要他管劝一下这个举止奇怪的客人。
店伴早就见了,只是懒得理会,这时见已有吃客为冯奇举止不满,便无奈走到冯奇身旁,拍了下他肩膀,提醒道:“这位客官,劳您别这样看来看去,这让其他客人怎么用茶?”
冯奇本想点头答应并致歉,却听不远处一名客人出声冷笑并讥讽:“一个傻子,理他做甚?”
“傻子”二字一落入耳,立时让冯奇火冒三丈,只听他嘭的一声力拍茶桌,震得桌上茶杯碗碟乒叮作响,看着那人怒喝:“你说谁是傻子?!”
店伴与其他客人见冯奇勃然恼怒,都吓了一跳,怔怔不语。
那名客人却不为所动,听冯奇怒声喝问,慢慢端起茶杯轻抿了口茶水,淡淡地道:“谁在跟狗一样乱吠,谁就是傻子。”
“狗?哪来的狗?”冯奇一愣,不住转头寻看。
店伴与其他客人见了,都哑然失笑。
冯奇陡然反应过来,向那人大声怒喝:“你敢骂我是狗?!”
那人依旧静静饮茶,冷笑不语。
冯奇怒不可遏,朝那人吼道:“你可知我是谁?”
那人淡笑道:“我管你是谁。”
冯奇再也忍耐不住,嘭的一声将身旁茶桌击得爆碎,其上茶碗杯盘也都破裂,茶水洒了一地,又怒吼着奔到那人跟前,向那人一拳重重砸去……
……
夏松已买地图回来,待进了茶馆,便被眼前一幕惊到了。
只见其内一片狼藉,茶桌椅凳散乱倒翻各处,多被击碎,木屑粉尘,以及碗盏杯盘的碎片随处可见,满地都是流洒出的茶水。
冯奇神色痛苦地躺在地上,面颊红肿,嘴角溢血,身上衣袍也有多处破损。
此刻早已无一个客人,只有那躲在柜台后,瑟瑟发抖的店掌柜和店伴。
夏松急走上前,将冯奇扶起,将他带到墙边,又拿起一把椅子让他倚墙坐下,取出几粒药丸给他服下,又给他运气疗治,待他有所恢复,便问他发生了什么事。
冯奇缓了口气,只听他恨恨道:“一人嘲笑辱骂我,我忍不住,便过去对他动手,却不料这人竟身手了得,我与他交斗一番,打他不过,被他一顿痛殴,击倒了……这人又向我连声辱骂,临走之前更在我身上又连踹数脚,还连吐口水……”
夏松听了也心生怒气,安慰冯奇几句,又责他不该如此冲动鲁莽,他人嘲笑就任他嘲笑,反正与之又不相识,越去理会对方只会越发来劲,最终还是自己吃亏。
冯奇惭愧低头:“你说的是,但当时我就是咽不下这口气……那人的嘴脸着实可恶……”
夏松点头:“你虽动手在先,但错也并不完全在你,是那人先开口辱骂激怒的你,将你打了不说,还在你身上啐口,实在可恶……”说到这里,也面现怒色。
接着夏松便唤店伴过来,向他问起那人身份,却见店伴摇头,只说这人不是他店中常客,也是初次到他店中吃茶,听其口音不像是本地人。
夏松见店伴和掌柜,看着店内那些碎桌破椅,以及裂损的茶壶茶杯碗盘,面露肉疼之色,便对他们道:“你们店内损失,可算在我这位大哥身上,你可知他是谁?”于是向他们说了冯奇的身份。
掌柜店伴都大吃一惊:“他是飞虎庄的冯奇庄主!”当下忙跑到冯奇面前,向他跪拜行礼。
冯奇受不了这种待遇,忙让他们起来,又道:“我写一张字据,你们可到我庄上去讨银两,算我赔付你们店内的损失。”
掌柜和店伴连声致谢。
又听掌柜对冯奇道:“冯庄主,那殴打您的人,我却知道,他是从另一片地域来的,看其所穿服饰,必是玄刀门的弟子。”
此话一出,让夏松和冯奇都一惊。
夏松走到掌柜身旁,问他如何知晓?
掌柜道:“我多曾去另一片地域采购茶叶瓜果,是以对那处的情况有所了解。那人所穿服饰一身银黑,其上又绣着一把锋锐尖刀,这正是玄刀门弟子的着装,而且听其口音,也是那片地域的,必然错不了。”
夏松点头,又困惑道:“只是这玄刀门弟子为何这般没有修养,品性举止如此低劣?”
掌柜解释:“据我所闻,玄刀门不是什么良善门派,口碑不甚好,只是都慑于他们的威势,旁人不敢言明罢了。听说门中多有弟子下山四处横行,聚众豪赌,打架互殴,吃霸王餐,喝霸王酒……据说玄刀门门主也是一强霸凶横之辈,强占一方领地,作威作福,官兵也奈何不得……”说着忍不住叹了口气。
“果真如此?”夏松不可置信,毕竟前去相助他们天武门的巡捕齐斌就出自玄刀门,并不见齐斌有掌柜所说的半点恶劣习气。
又听掌柜道:“据说玄刀门前任门主在时,情况还好,可随着这位门主过世,新任门主继位,玄刀门就变得十分强横凶劣了。”
夏松心下恍然:“想来齐斌大人是在前任门主在时,入玄刀门学的艺,不然,以他的品性绝不会加入这等门派。”
想不到玄刀门竟如此声名不堪,夏松不由为之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