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晚萧微微侧脸,循声看向白溪桥,笑了笑:“又见面了,白大哥可好?”
这回轮到祁霄惊讶了,也看向了白溪桥,什么时候他还认识宁晚萧了?白大哥,这又算是什么称呼?论年纪,反了吧。
白溪桥一时涨红了脸,慌忙说:“不敢当不敢当,那日是我眼拙,请国师恕我唐突无礼之罪。”
祁霄一行入元京城的第二天,白溪桥闲得无聊出门逛逛,就在大街上遇上了宁晚萧。那时候宁晚萧一身常服,身边没人伺候,眼上又蒙着纱,有小偷想欺负他眼睛瞧不见,摸走他的钱袋,被白溪桥抓了个现行。
白溪桥见他一身价值不菲,当是有钱人家的公子,既然有眼疾,身边怎么还没个小厮,便索性做个好人,送他一程。
宁晚萧没推辞,就让白溪桥送他去了太和观,白溪桥扶着宁晚萧走了一路,为了避免尴尬就啰嗦个不停,见他样貌年轻的很,便占了个嘴上的便宜,让宁晚萧唤他一声大哥……
本是萍水相逢,回去同会馆之后白溪桥发觉祁霄去找唐绫,气得头疼,哪里还想得起来要跟祁霄说这无关紧要的事。
此时此刻,再遇上宁晚萧居然是这么个情形,白溪桥只想给自己挖个地洞,赶紧把自己埋了。
宁晚萧笑起来,三言两语向祁霄解释了前因,伸手将他们引入内。
白溪桥见宁晚萧走的好好的,全不似眼盲的样子,顿觉自己干得蠢事似乎又多了一桩。
祁霄也是好奇,却没轻易开口问,宁晚萧请祁霄坐下,命小道童奉茶,自己开口先解答了祁霄心中的疑问:“我的双眼生来有疾,虽能瞧见,但极为畏光,白日习惯蒙上一层纱,那日倒是让白大哥误会了。”
宁晚萧还叫白溪桥大哥,戳他脊梁骨似乎很好玩,还上瘾了。惹得祁霄差点要憋不住笑。
“国师大人,我知错了。”白溪桥垂首,无地自容,就差给宁晚萧磕头求放过了。
宁晚萧抬头看向白溪桥,笑了笑:“当日你帮了我,我却骗了你,哪里是你的错呢?”
小道童来上茶,瞧白溪桥可怜的模样,不禁轻叹摇头。
“言归正传,九殿下是第一次参加月祭,想必章程礼部已经送到……”时辰不早了,宁晚萧不再逗白溪桥,开始与祁霄说明日祭奠的事宜。
白溪桥默默退出殿外,仰头长舒了一口气。身后小道童正好出来,对他说道:“他就那性子,爱捉弄人。”
“额……”白溪桥回头看着小道童,宁晚萧是国师之尊,他身边的小道童说话不晓得分寸吗?
小道童似乎看穿了白溪桥,耸肩说道:“道门修行本就不在俗世之中。按辈分,他是我师兄,自然亲厚些,没什么可计较的。”
白溪桥点了点头,又听小道童说:“知道为什么他将我带在身边?他说,因为观中其他老道无聊的很。”
“……”
原来这说话方式也是一脉相承的。
***
月祭的章程宁晚萧亲自带着祁霄走了一遍,该做的礼一一教会了,费了些许时间,转眼就到了午时。
陛下午后要来听经,让祁霄陪着,宁晚萧自然留他一起用午膳。
“九殿下一定奇怪,怎的月祭之事先前不曾提过,突然就要你来了。”
祁霄看着宁晚萧,他心中确实有疑惑,只是没想到解答他疑惑的人会是宁晚萧。
“早上,宫内来传话,说陛下因户部之事恼怒不已,下旨将大皇子禁足府邸思过,无旨不得出。月祭缺了大皇子,正好由九殿下来替。”宁晚萧笑了笑,慢慢喝了口汤。
月祭的流程虽说有些繁复,但多一人少一人的应当不妨事,没道理一定要让祁霄来替。
“九殿下以为请殿下入列参加月祭是事出突然?”
祁霄皱了皱眉,听宁晚萧的意思,莫非并不是?
宁晚萧吃着菜,闲聊似得说道:“月祭说不重要却是中秋祭奠,说隆重又不如年终尾祭,司天监不敢马虎。但礼部那边却有头疼之处。照惯例,皇长子、陛下嫡子,以及成年了的皇子皆该参加,可殿下回京不过月前,礼部不敢擅自做主,这一拖二拉的就到了现在,才给殿下送去章程。”
宁晚萧话说到这个份上,祁霄就全明白了。
月祭的章程和安排全由礼部和司天监主持,一般陛下不会亲自过问。虽有惯例可循,但循不循例却不一定,事关皇家祭礼,礼部得看皇后娘娘的脸色。祁霄自回来之后,样样出风头,颇得陛下看重,皇后心中必然不快,想借月祭敲打他一番。
礼部拟定的章程上该有祁霄的名字,只是帖子并没有及时递送给他。若没有陛下的旨意,祁霄猜想礼部明日一早会去同会馆请他,赶鸭子上架推他进来临仙台,出个不大不小的纰漏,他们只需说章程早就送了,是祁霄忙自己不记得,便能推的干净。
可对于祁霄而言,作为皇子在中秋祭奠上失仪,辱没皇家颜面事小,对天尊不敬事大,何况他还生来带着个“天狼灾星”的批命,能作的文章可太多了,唾沫星子就够淹死他。
没想到户部的案子查到大皇子头上,反而让祁霄逃过一劫。
“多谢宁国师告知内情。”
“内情?殿下说笑了,我可什么都没说啊。”
祁霄笑了笑:“我以茶代酒敬国师一杯。”
宁晚萧饮了茶,又说:“不过有一事,我想告诉九殿下也无妨,当做我还白溪桥一个人情,抵过那日的作弄吧。明日祭礼,陛下召唐绫唐公子伴驾随祭,替殿下原本的位置。”
祁霄蹙眉,周国使节是外臣,从未有过外臣入临仙台随祭的先例,这不可能是礼部搞出来的事情,陛下让唐绫来有何用意?
“九殿下可曾听过东有启明、西有长庚的说法?”
“还请宁国师赐教。”祁霄生来带了个灾星的批命,最烦就是星象、卦象之类乱七八糟糊弄人的东西。就算此时他身处临仙台,对面坐着的是司天监监正、当朝国师宁晚萧,他至多表面谦逊、按着性子听他胡说,礼数必然周全,听却是肯定听不进去的。
但与宁晚萧相处不过短短一个时辰,又听他方才说及礼部之事,祁霄发觉这位国师实非常人,很有些意思。而宁晚萧要说的话,应该也不会是无稽之谈。
“太白日出时在东称启明,日落时在西则称长庚。而昨夜天有异象,太白东出卧在天狼之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