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她回到燕梁阁的时候绿意便已经把她的宫女装拿来放好了。
绿意的身形和霍清荷相似。
绿意这丫头倒是有心,霍清荷让她拿一件宫装来,她倒是拿了三件来。
倒像是把她分例里的衣裳都拿来了。
倒是惹得霍清荷哭笑不得,这丫头素来话少,但办事儿却一点儿不马虎。
宫女们的衣裳大多素净,绿意拿来的几件衣裳都是素色的宫装,霍清荷挑了一件绣着粉荷的湖蓝色宫装,这颜色清爽,如今夏日还没过去,倒是正合适。
林妃和宜贵嫔侍疾之后就是蔺贵嫔和诚嫔,明贵嫔和曹嫔一个还坐着双月子,一个还怀着身子,自然是不便侍疾的。
当日夜里是周嫔和定贵仪守夜,定贵仪是上回大选进宫的,霍清荷是没什么印象的。
原本昨儿个宜贵嫔和林妃在福宁殿守夜也没有什么,只是周嫔处处要和定贵嫔相争,万事不许定贵仪插手,万幸定贵仪是个好脾气的,处处忍让。
但就是泥巴做的也会有三分脾气,即便是定贵仪再好的脾气,到底也还是忍不住还嘴了几回。
于是御前还是热闹了一回,裴元徽一醒来耳边没个消停,自然难有个好心情。
连带着定贵仪一起也被牵连,夜里周嫔和定贵仪都没能留下伺候。
裴元徽今日的精神其实养好些了,昨日在紫宸殿晕倒之后,醒来的一日都是大多都是在福宁殿睡过去的。
又喝了各样的汤药,裴元徽的嗓子倒是好些了,但鼻子却不大舒服,连带着头也有些昏昏沉沉。
午间吃了太医开的药之后裴元徽却也还是难受,连带着夜里也没什么精神。
没精神他也懒得看书,檀奴懒洋洋地趴在他肚子上,裴元徽便有一搭没一搭地顺着檀奴的猫。
“这会儿倒是想听**聿在朕耳边念书了。”
晋阳连忙劝道:“这会儿宫门已经下钥了。陛下要是想听,奴才斗胆……”
裴元徽嫌弃地“啧”了一声:“别再朕耳边嗡嗡叫。”
他会喜欢**聿在他跟前念书就是因为他心行合一,心里想的是什么,说的也是什么。
他的耳边也同样能得清净。
裴元徽懒得动了。
晋阳也不敢说话了。
官家正烦心着呢,冷不丁又听见外头的声音。
“陛下,霍美人叫人送了东西来。”
晋阳侧了侧身,等着官家的吩咐。
裴元徽懒洋洋地一抬手:“叫人进来吧。”
晋阳闻声便没动,又侧了侧身让开些位置。
丫头端着东西进来的时候是垂着头的,但身形看着有些眼熟。
裴元徽余光里瞧见了,却没什么太大的反应。
“陛下。”
宫女在说话时微微福身,声音熟悉又悦耳,最要紧的是熟悉的动听。
裴元徽终于有了明显的反应,一双深邃眼先落在“宫女”低头时露出的一截玉颈。
晋阳早已狐疑地望向“宫女”,在瞧见官家的反应之后他顿时默默地退了出去。
他悄无声息地关上了殿门。
他一转身,迎面便对上他那傻徒弟的笑脸。
“她什么时候来的?”晋阳问。
这会儿进去的是霍美人身边的“宫女”,晋阳自然聪明地没有说霍美人,但这会儿里头的是谁他自然是心知肚明的。
这霍美人倒是有意思,这会儿官家在病中,她居然能想到扮作宫女来见官家。
也不知是该说霍美人大胆还是如何了。
再说福宁殿里,晋阳退出去之后。
“还装呢?”裴元徽嗔她。
霍清荷却像是装上瘾了,揣着明白装糊涂。
“奴婢不懂陛下的意思,这是霍美人叫奴婢送了梨膏糖来。”
她要装,裴元徽这会儿也有闲心陪霍清荷装下去。
“你站得太远了,朕都瞧不见你手里拿的梨膏糖了,拿到朕跟前来。”
霍清荷闻声上前了两步。
“听着陛下的声音不大对,奴婢喂陛下吃梨膏糖润润嗓子吧。”
她缓慢地在官家床边蹲下身,终于露出一张玉面。
对着内殿明亮晃晃的烛火,霍清荷虽然身着一身素净的宫女装,浑身上下更是素净的不见什么首饰,但却自有一番恬静柔美在她的眉眼间。
两粒葡珠弯弯,一双盈目澄澈。
四目相对,裴元徽空出一掌去牵她。
霍清荷手里端着的梨膏糖也被冷落在一旁。
裴元徽撑起身,檀奴便不高兴地换了个姿势。
“冒犯天颜,朕该罚你。”
裴元徽的声音听着确实有些沙哑,带着些风寒的鼻音,这话入耳听着也像是带着几分宠溺。
霍清荷又弯了弯腰,脸贴在官家拉着她的手背上。
“这两日见不着陛下,嫔妾有些心慌。”
“心慌”二字被她念得缠绵,声音里带着几不可闻的哭腔。
她吸了吸鼻子,语气又松快起来,细颈弯垂:“但现下见到陛下,嫔妾便心安了。”
裴元徽动了动。
由手背换做带着热意体温的掌心。
他一时无言,只是垂眼看着美人温顺地靠在他手边。
这样的小霍又不同了。
看着一点儿胆子都没有的人,一点儿风吹草动都能把她给吓病了,这会儿倒是胆子大极了,敢扮作宫女模样来偷偷见他。
这样的反差,到底还是在裴元徽心底掀起了一丝波澜。
内殿里安静的只有两人的呼吸声可闻,显然裴元徽也是享受着此刻宁静的。
最后还是檀奴的叫声唤回两人。
“这会儿不装了?不是说带了梨膏糖来吗?”他问。
霍清荷仰起脸,她连连点头,眼底全是欢盼。
“带了的。嫔妾喂陛下吃。”她打开匣子拿出一块梨膏糖。
“怕陛下嗓子不适,特意吩咐御膳房做的软乎些。陛下尝尝。”
她说着略略撑起身。
未料她蹲得太久了,倒是把腿给蹲麻了。
这一站起身倒是直接栽进了官家的怀里。
裴元徽看着人摔进怀里,云淡风轻地拉住人手臂,好叫人稳稳当当地落入他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