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湛拦住敦敦没有让它扑到奚娆身上,“时间定下了?”
奚娆眼神凝重地点了点头:“告诉你师父,后天戌时,请她准时把马车赶到公主府角门。一切按照原定计划行事,如遇意外,你带着鼎鼎、昶儿先走。”
“不,我殿后,你带他们先走!”阿湛指了下身侧的敦敦,“它会保护我的。”
奚娆却是摇了摇头,“哪有母亲先走,把孩子留下的道理,你不必多言,我已经决定了!”
见她神情坚如磐石、不容置疑,阿湛只好哼了一声,拍了下敦敦的脑袋。
“走,我陪你玩!”
说罢从地上抓起一把雪,团成雪球砸在了敦敦的屁股上。
敦敦非但没有发怒,还兴奋地嗷了起来,扬起毛茸茸脑袋便朝他冲了过去。
阿湛揪住它脖子上的毛,一人一熊很快翻滚到一块。
他紧皱了许多天的眉头终于舒展开了,脸上有了点笑模样。
奚娆叮嘱他玩一会儿就要进屋,把睡着的昶儿抱在怀里,送回房中。
昶儿的脉象已经细弱得快要感觉不到了。
他方才精神不错,也许就是回光返照。
喊来绿雪询问,果然昶儿今日胃口极差,午后吐了一回便什么也吃不下了。
绿雪不无担忧地问:“要不还是请太医令过来看看吧,奴婢看小公子……走路都打颤,只能让阿湛背着,实在是……”
见她抹起眼泪,奚娆反而勾起了唇角。
“昶儿的病,只要熬过这两天,就会大为好转。本主已经打听过了,城郊的普陀寺有位得道高僧,能医治这种血症,等后天赏梅宴结束,你就带着翠翠她们先行前往,打点好厢房。”
绿雪惊喜过望:“太好了!奴婢今晚就帮您和小公子收拾箱笼,待后天赏梅宴结束便立即启程!”
这是奚娆为她们三人安排好的退路。
卖身契自从那日从东宫拿回来后就烧了。
她还在箱笼底下留了两片金叶子,足够绿雪她们好好筹谋下半生。
奚娆能做的就只有这么多,以后的路就得靠她们自己走了。
歇息片刻,她把又青竹喊了过来,把准备的盘缠和路引递给他:
“后天上午会有一支商队离开交州,刚好是前往北萧与南祁边境的,我明日派人过去跟那领队打个招呼,你便随同他们一同离开吧。”
青竹没想到分离的时刻来的这样快,接过东西时眼神都是恍惚的,心里格外不舍。
“小,小的……其实也可以留下杂役,只要……公主不嫌弃。”
奚娆摇了摇头,“还记得你答应过本主,以后定要做一名济世救人的郎中吗?男子汉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见他难过得快要哭出来,不忍心,伸手摸了摸他的发顶。
“若有朝一日你能成为名医,我们自然会有再见的一天。”
青竹默默攥紧了拳头,还是没能忍住,在她面前红了眼圈:“小的记住了!”
总算把所有人都安排妥当,奚娆心里前所未有的松快。
趁着尚未有睡意,把换血所需的一应用具又全都检查了一遍。
翌日起,开始忙活赏梅宴事宜。
除了临时抱佛脚,移栽了十几株红梅和白梅过来。
还特意去北市,亲自买了一大批奢侈的食材。
不必绿雪帮忙,她独自在厨房忙活了许久,除了孩子们喜欢的干酪和金丝银耳羹,剩下的都是给祁狅准备的。
?爆炒凤舌、冰糖血燕、五蛇羹。
都是曾经奚娆在西奚公主府亲手为他做过的。
淡扫峨眉,青丝如瀑,内着石青色对襟束腰衫裙,外披火红狐裘,头上斜插一只凤凰式样的金簪。
从乌黑光亮的发髻中垂下,宛如一股闪耀的金流沙从头上缓缓滑落。
色彩明丽又不失庄重,典雅大气。
祁狅牵着鼎鼎从车架上下来,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美景。
美轮美奂,妍姿风华。
仿佛此刻他立足之地并非交州,而是西奚华阳城。
冬日骄阳掩映,他愣愣地站在台阶下,抬起英俊的眉眼,一寸一寸地看过去。
从额角的碎发到嫣红的唇珠。
从伶仃锁骨的到圆润的指尖。
“姑姑今日……好兴致。”祁狅迎上那双几乎透明的琥珀色眼眸,怦然心动。
下意识指尖蜷缩,想要现在立刻就把她锁起来,捆在自己身边。
奚娆笑意融融,却只是轻轻看了他一眼,便走过来亲近鼎鼎。
“鼎鼎今日真好看呐,这兔毛披帛很衬你。”
鼎鼎今晨卯时就醒了,早早地起来穿衣打扮,得到夸赞瞬时眉开眼笑,像是那甜美可爱的春花。
黑葡萄般的眼睛望着她滴溜溜打转:“姑祖母今日才是好看!好像是我那女先生用朱砂画的凤凰!”
奚娆被她的小嘴甜到了,笑容加倍明媚,低头搓了下鼎鼎的小脸,这才顺带着关照了祁狅一句:“太子的伤可好些了?”
祁狅一愣,哼道:“多谢姑姑关心,这药膏确实有些用处。”
随即手腕上传来一丝温和的凉意,低头见她纤细如葱的手指毫不避讳地落在自己的寸口脉上,下意识就屏住了呼吸。
今日的奚娆似乎格外明艳。
像是为了见他,特意盛装打扮成了他最喜欢的模样。
再添些华贵的首饰,就算是出嫁也使得了。
奚娆眉心微蹙,但又很快舒展。
“待会我再给你看看眼睛,应当是无碍了。”
祁狅把鼎鼎的小手交到她的手中,手指微微曲起,悄悄划过她的掌心。
奚娆身上瞬间激起一片鸡皮疙瘩,但却没有露出任何异样,只在牵起鼎鼎转身时,刻意换了个边,离他远了点。
他们的到来,立刻让公主府喧闹了起来。
鼎鼎腻着奚娆说了会儿话,便撒开她的手,蝴蝶似的飞到院中。
看到昶儿骑着敦敦在雪地里玩耍,旁边还有个带着面具的小哥哥正在哼哧哼哧地滚雪球,顿时兴奋地叫出了声:“爹爹你快看,这是白罴!好昶儿,你也让我骑一下吧!”
三个孩子很快扎堆玩到了一块。
奚娆眉眼温煦地立在一旁,静静凝眸望着他们,眼底满满的都是慈爱。
祁狅逆着光深深地打量她,总觉得她与往日有什么不同。
收敛了一些锋芒,眉眼也平和了许多,像是终于放下了什么执念,但眼角眉梢却还萦绕着淡淡的哀伤。
一刻左右,奚娆把满脸通红的昶儿从阿湛背上抱过来,左右看了看,突然心念一动,抱着他来到祁狅面前。
“不知太子能否纡尊降贵,陪昶儿玩一次骑梗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