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完年重新上班的桂梅显得异常兴奋,她告诉元庆心里那种空落落的感觉没有了,现在感到很充实,每天看到袜子厂都显得很亲切。
父亲和哥哥已经出去赚钱去了,奶奶,母亲,嫂子和侄儿在家,家务事不要她动手。连元庆每天吃的中药现在都是艳艳炖好,她只要每天下班去拿过来给元庆喝就可以了。元庆每个星期会过去吃一,两餐饭,一家人过得平淡却温馨。
晚上喝完酒两公婆回到武装部,桂梅知道元庆明天要去高坪,她对老公说,\"明天礼拜天袜子厂不上班,我跟你去玩,高坪我只是听说过没有去过,听说那里两县交界赶墟很热闹。\"
他想想明天去不算公事,也不用去高坪镇政府,最多是直接去徐天明的家就同意了。说带你去山里玩,看看山里人怎么过日子。桂梅虽然也是乡下人,但是城关,和山里自然是不相同。
早上起来邓卓荣也来了,说搭你的车去雨虹拖拉机站,徐碌要他一起去高坪,那台东方红拖拉机太老怕有毛病。
此时季节还未到清明,这天天气晴朗,从县城到雨虹镇这段路旁油菜还没有开花,野外一片绿油油的。油菜田里偶尔见点点金黄的小花,红花草田里也开有点点的红色小花。桃树花苞满枝头,柳树刚长新芽,风中满是春天的气息。
元庆向来喜欢坐副驾驶位置,说副驾驶视野开阔。今天却一改习惯,和老婆坐在后排位置上,眯着双眼,闻着春天的气息惬意地依靠在她身上,桂梅干脆伸手把他绕在怀里。
吉普车过了雨虹镇,前面去高坪镇还有十几公里,这一路都是丘陵,荒山。这几年植村造林栽了好多好多的树,都是杉树和松树,一排排一行行有一人多高了。漫山遍野的绿色连前面开车的小叶看了都心情兴奋,他认真看着前方头也不回对元庆说,\"王主任昨晚没有睡觉啊。你看看外面多好看,写文章该怎么描述。\"
元庆坐直身来睁开眼睛看着窗外,过了一会才说,\"江山如此多娇,引无数英雄尽折腰。这不是我说的,这是毛主席说的。\"
到了徐程村见到徐天明,老袁和潘部长居然也在。因为要和村委会签合同,徐天明把他们也叫来了。元庆告诉他东方红拖拉机就在后面,问他承包的地方在哪里,好把拖拉机直接开过去。
老袁自告奋勇地说,\"拖拉机在哪,我带他去,我认识,我是这里的人。
小叶说,\"还在路上,他们没有我们快。\"
老袁四十多岁,一张漂亮的国字脸,胡子刮得精光,终年戴着一顶军帽。他是从基层培养起来的干部,最早在生产队当民兵连长,后到大队当民兵营长,最后到公社当了一名集体干部,前两年才转了正,现在是民政所长。
老袁走后,桂梅趴在元庆耳朵边笑着悄悄说,\"那个人是个癞子。\"
元庆也笑着对老婆说,\"不要乱说,你怎么知道人家是个癞子,他的帽子一直戴在头上你又没看到。\"
桂梅边笑边说,\"你没有看太阳这么大,这么热的天谁还戴着帽子,你仔细看他帽子下的头发稀稀拉拉的。我村上也有一个这样的人,他的头发也是那样。\"
这话被旁边的小叶听到了说,\"等下想办法把他帽子摘下来看看。\"
元庆笑着骂道,\"找死啊,揭人家的短人家还不得跟你急。\"
徐天明承包的荒山离村子不远,穿过高坪农贸市场过去两里路就到了,随同前来丈量荒地的村干部并没有带测量的工具,而是显得很大方。用脚量,每一步七十公分,步子迈大点没关系。用村干部的话说这又不是承包给美国人,同村子的人不必计较太多,放在那里荒了也是荒了。
30亩在这空旷的丘陵上显得没多少,村干部先是自东向西走了500步大约350米,然后自南向北走了100步,大约35亩。在老袁和潘部长的见证下就这么定了。徐天明村干部作为甲乙方,老袁和潘部长作为见证人在合同上签了字后,徐禄把拖拉机开进场。
东方红后面的铁犁好长,六个铁犁头长达3米。先是翻了一遍,再接着在间隙里又翻了一遍,下午两点不到就全部翻完了。捡出来的松树根,茶油树根用徐天明的话说晒干当柴火能烧半年。
完事后老袁对徐天明说,\"请大家去镇上随便喝一点,主要是武装部王主任来了,我们倒没有什么关系。\"
徐天明不好意思说,\"我妹妹在家里已经杀了一只鸡一只鸭子,还买了一条鱼和一些肉,就不知道够不够。\"
村干部说,\"有这么多硬菜,不够再在田里弄点芥菜,橄榄菜足够了。\"
回到徐天明的家,他妹妹才把鸡鸭杀好,桂梅卷起袖子主动到厨房去帮忙。村干部大概知道他家里没有酒,主动从自己家里提来一塑料壶自做的谷酒。
老袁是当地干部,又好酒,人也豪爽热情,表现得非常主动,喝得满脸红光满头大汗。桂梅眼睛时不时偷看他,有点忍俊不禁。老袁看她那样知道为什么,干脆笑着大声说,\"美女你是不是没见过癞子,我就是癞子,别人背后都叫我袁癞子。\"
说完把帽子拿下来放在一边,发光的头上真的只有几根稀疏的头发。桂梅满脸通红跑到外面去笑了。
老袁是个热情的好人,但他太爱酒。可惜一年后和一个窑老板喝得太多,坐在窑老板自行车后面掉下来摔死了,医生说是死于脑溢血。窑老板赔了三万,镇政府考虑他家实际情况,两儿一女未成年,把他老婆千红安排进了镇计划生育办公室。
从高坪镇回来,元庆又去了曹婆岗民兵训练基地旁边的程顺发的葡萄园。他心里对这里有说不上来的牵挂,因为他写的那篇《心中有个葡萄架》是第一篇上过《农民日报》的文章。他总是担心,万一哪天《农民日报》记者来问他那个葡萄园现在怎么样了,他真的不知道怎么回答。因此他会时不时来看看,却越看越让他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