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庭悦府。
傅凌云伴着夏日的蝉鸣,从林荫主道,迈上了木拱廊桥。
行至高处,他目视前方的不经意抬眸,便看见了正对面的傅家祠堂里,半跪半趴着一个身影。
那个地方,傅凌云没少跪。
但过了今天,傅凌云不会再跪了。
三楼会客室。
距离原定的会议时间,已经过去一个小时了。
但今天会议的关键人物傅凌云,照例迟到。
不同的是,前后间隔三个多月,此时的会客室,俨然一副叔友爷恭,一派和谐的大团圆场面。
傅老爷子一身黑色手工棉麻唐装,浅倚着金丝楠阴沉木椅背,精神矍铄。
将在场众人的和气,客套,隐忍尽收眼底。
他知道傅凌云能力出众,手段了得,出类拔萃,搞定傅家那些举棋不定,重利轻义的人,在他的意料之内。
但傅家二爷,一个从未放弃过争夺傅家继承人身份的,昨天还不愿意给傅凌云投票的人。
今天看情况,也已经被傅凌云搞定了,短短一天时间。
傅老爷子心里有了计较,他希望傅凌云还在意他,能听他的话,顺利将离婚证交到他手上。
不到迫不得已,他不愿意以一言定事实的话语权,再去压迫谁。
只要傅凌云还没完全因爱失了理智,他便顺了大势,随了他。
毕竟因为继承人的位置,他已经伤了父子情分,不想再断了爷孙关系。
张叔得到消息,傅凌云已经到了。
可足足二十分钟过去了,仍没见人影。
傅凌云一个破了傅家祠堂惩罚记录的人,肯定不会迷路。唯一的解释,就是他故意拖延,不愿意来。
张叔急匆匆地离开会议室,去请人。
找到傅凌云时,他正躺在古亭的凉椅上睡午觉。
张叔低咳一声,颔首道:“傅爷,到了就进去吧,今天是个重要的日子。”
傅家内内外外,早已经认定了,傅凌云是宗族继承人。
而这个正主,双手交叠着平铺在腹上,眼皮一动不动,睡得如此平静,不见一丝波澜。
“老爷子在帮您压场子呢。”张叔趁机帮爷孙俩笼络关系。
傅凌云轻哼一声,眼眸微眯,薄唇懒懒张开:“时至今日,我还需要他压场子,不使绊子我就尊他是个老人了。”
说完,傅凌云抬起手腕,看了眼时间。
从亭子去会议室,刚好凑满迟到时间,三个小时,是他的惯例。
如果傅家人以前没习惯,以后也不得不习惯了。
张叔讪笑着,搓了搓双手。
不过这么多年,他也早已见怪不怪了。
他和傅老爷子一样,打心底里喜欢这位敢闯敢干,敢做敢当的年轻人。
傅凌云携卷着一身热气,长腿迈进会议室,晦暗的目光在首座那位的背影上,一扫而过。
正如他对这个位置的态度,想要,但不是真的想要。
只是因为需要。
会议室里,众人的视线无一遗漏,全部落在了傅凌云身上。
无论是他清冷的五官,还是他自带的气场,或是他将到达的高位,都让人不得不注视。
“离婚证呢?”
沉而有力的声音,从桌头传到桌尾,震动了每个人的鼓膜。
但在场的,唯有傅凌云觉得刺耳。
对付傅家的想法,一再汹涌,又不得不克制,还没到时候。
“见过长辈催婚的,倒是第一次见长辈催离婚的。”傅凌云笑得讽刺:“这么多年你还是喜欢棒打鸳鸯。”
离婚?
在场的众人,显然没明白,这爷孙俩在唱哪出?
他们只知道,傅凌云没按傅家规矩,带傅太太回来上族谱。
但他们收了傅凌云的好处,自然听傅凌云的安排:有任何意外,任何怪罪,不要慌,傅凌云会担着。
令他们诧异的是,傅老爷子也并未因为族谱的事,推迟或者取消这次会议。
冥冥中,总感觉傅家的宗族规矩,要变了。
在听到离婚二字时,众人面面相觑,好奇心俨然被推到了顶峰。
等待的过程,室内整个空气仿佛都凝滞了。
“我若说没有呢?”
傅凌云挑了挑眉,让人分不清是否是在开玩笑。
傅老爷子眉心几道皱纹,动了动,但只是一瞬。
没有什么情绪地开口提醒道:“ 没有,你清楚结果。”
他没忍下心,将后果两个字,用结果代替了。
“我想在座的其他人,也清楚结果。”
傅凌云朝着傅家二爷,三爷的方向,逐一扬了下下巴:“二爷,三爷,两位长辈,都挺认可我的,是不是?”
三爷笑笑,一贯心直口快:“同辈后辈,我都只看好你,你凌宇集团的翻译部,行内一流。”
他这话,相当于大大方方承认,他将儿子傅克宸送进了凌宇集团。
他不喜欢弯弯绕绕是一方面,主要是在座的谁又敢说自己没拿傅凌云的好处呢?
傅凌云笑了笑,视线转向二爷,等他回答。
二爷转着腕上的佛珠,回的圆滑:“凌云的能力,大家有目共睹,但老爷子阅人无数,给你建议,定有他的道理。”
傅凌云淡然地点头,开口时却不然:“所以,二爷和我的交易要中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