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娘娘金安。”
慈云宫。
御前大太监曹滨跪趴着,给太后行了大礼。
陪着笑说:“自打陛下知道了您回宫的具体时辰,几天前就叮嘱奴才们记清了时候,好提醒陛下到宫门口迎接娘娘。谁知午后首辅大人几位臣工入宫求见,商讨朝政要事,一时绊住了。陛下特意打发奴才来您跟前,务必照顾太后娘娘妥帖安顿。太后您先歇着,陛下忙完就马上过来。”
太后已经换了常服,斜靠在紫檀攒边罗汉床上,由着宫女捶腿。
接过嬷嬷十香递来的红枣茶,慢慢地喝了几口,才叫曹滨起身。
微微笑道:“难为陛下惦记着哀家,但国事为重,他能先顾国事再顾哀家,这便是真正的孝道了。你且回去,哀家这里一切妥当,不需要你。”
“是。”曹滨躬身笑道,“奴才粗笨,不敢在太后跟前碍眼,您老人家说不要奴才,奴才就实诚当真了。”
太后哼笑:“你这油滑东西!回去好好伺候皇帝,政务再忙,也要提醒他顾着身子。若皇帝没有吃好休息好,哀家唯你是问。”
“是,奴才谨遵太后教诲。”
他要走,恰好此时宫女来禀:“太后娘娘,瑞王爷带着王妃来了。”
太后脸上浅淡虚无的笑,顿时变得真实起来。
转脸对身边十香嬷嬷说:“你瞧瞧这不省心的,没个稳重时候,骑着马一路将哀家从清漪园送入宫门,怕是回家后茶都没好好喝一口,就颠颠地又来了。”
十香笑道:“这原是瑞王爷一片孝心。您知道的,瑞王爷打小就离不开您,有事没事,也要到您跟前跑两趟。”
曹滨躬身退到一旁,听了这些话只低头不语。
一时,瑞王爷脚下生风快步进殿,曹滨连忙跪下行礼。
瑞王看也没看他,直奔太后座下。
单膝跪地。
“给母后请安!”
“快起来,你媳妇呢?又丢下她一个人走这么快。”
太后直起身子,托着瑞王胳膊将他扶起。
瑞王抬头,年轻英俊的脸上笑容明朗,“这不是儿子忙着见母后么!”
“才分开一个时辰不到,你忙什么。”太后笑得合不拢嘴。
宫女掀开珠帘,容妆精致步伐优雅的丽人走入,给太后行礼问好。
“还不快扶你媳妇座下,别累着她。”
太后目光扫过瑞王妃微微隆起的肚子,满脸慈爱。
“母后又责怪儿子!您现在疼儿媳、疼未出世的孙儿,倒把儿子放到后头了。”瑞王不满地嘟囔。
太后笑骂他几句,让人端茶点瓜果。
瑞王夫妻相携落座。
瑞王爷妙语连珠,王妃美丽端庄,和太后有说有笑,一家子其乐融融。
没人再搭理曹滨。
曹滨默默行了礼,退出去。
一出慈云宫的大门,曹滨脸上谦恭的笑就收了。
“父亲,瑞王爷也太不把陛下放在眼里……”
“噤声!这是你能议论的?”
义子崔良的抱怨刚出口,就被曹滨厉声喝断。
崔良扶着义父快走了几步,和跟班的另几个内侍拉开距离。
悄声道:“不是儿子要议论王爷,只是看瑞王爷那嘴脸,儿子就不由想起小林子。那狗东西攀了高枝,临走时看儿子的眼神,跟瑞王爷有时暗中看陛下的眼神真他娘的像!不知道打着什么坏主意,藏着什么歪心思。”
曹滨一巴掌抡起来,拍在崔良脑袋上。
重起轻落,没打多疼,但语气是极其严厉的:
“把你这些混账想法都收起来,再有下次,你就给老子滚到辛者库受累去!还有,不许再在人前叫父亲,顶多叫声师父,听见没有?”
“听见了。”
崔良不情不愿。
摸着脑袋小声问:“师父,您说昭小主会不会被太后收拾啊?她要是再这么蹿升下去,小林子跟着他飞升,保不齐要对付我。”
“当好你在御前的差,咱家在此,谁敢对付你?”曹滨抱着拂尘,严肃告诫,“你别动歪心思,昭小主不是你能碰的。下回她们闹起来你再帮着凤仪宫,不管是送插花还是送点心,咱家第一个饶不了你。”
崔良眨了眨眼,乖顺应下:“儿子明白了。”
至于心里服不服气,只有他自己知道。
回到御前,皇帝和大臣的议事还没结束。
见曹滨进门,皇帝问他:“太后气色可好,怎么你没留在那边伺候?”
“回陛下,太后娘娘虽然有些劳累,但精神不错。太后说一切妥当,打发奴才回来了。”
“嗯。”皇帝不知想到什么,静了一会,才问,“你走时,太后在做什么?”
“回陛下,太后在和瑞王爷和王妃说话。”
皇帝隐约有怒色泛起在眉心,又遏制住了。
只淡淡道:“瑞王爷又进宫了?”
“是。瑞王爷今日一早陪着太后从西山清漪园出来,将太后送到外宫门,他回了王府不到一个时辰,就来给太后请安了。说是不放心慈云宫是否收拾妥当,赶着过来看看。”曹滨如实回答。
刚才瑞王爷在太后面前,就是这么说的。
皇帝笑了笑。
缓缓说:“六弟自幼便孝顺。”
话锋一转,“赵爱卿,刚才说到哪里了?”
曹滨无声退到一旁。
知道陛下这是又把瑞王恨了一回。
瑞王爷和陛下,都是太后养到名下的庶出皇子。陛下年长瑞王八岁,但当年登基前,也是费了一番周折才确定继承大统。
只因瑞王是太后庶妹所生的儿子,和太后有真正的血缘关系,便有一拨朝臣支持当年年仅十三岁的瑞王。
如今陛下早已坐稳了皇位,瑞王还不知避嫌,整日在太后跟前晃悠,也不知安了什么心思。
御书房的议事,从下午到晚上掌灯,还没完。
曹滨摸不准,怕是皇帝恼太后亲近瑞王,故意拖着不去慈云宫问安?
不过,这种事,他不敢乱猜,也不敢乱想。
直到晚膳将近,首辅等人才识趣告辞离去。
膳房进膳的时候,敬事房的人也端了各宫嫔妃的牌子过来,按惯例等皇帝选择。
因嫔妃众多,牌盒做了上下几层,全都打开后,未免让人眼花缭乱。
有些牌子安放位置不好的嫔妃,是很难被皇帝注意到的。
“没有秋常在的牌子?”
皇帝随便扫了一眼,问道。
内侍崔良心里咯噔一下。
他故意让敬事房的人把秋常在牌子藏在里头难看见的地方,没想到皇帝竟还想着,单独问出来。
难道昭贵人的势头,就这么盛?
连她抬举起来的人,都能让陛下挂心?
那秋常在舞姿明明平平无奇,真是获宠获得莫名其妙!
“秋小主在这里。”
崔良只好扒拉开其它牌子,将秋常在找出来。
“嗯。”
皇帝淡淡示意。
秋常在今晚侍寝的事,就这么被定下来了。
“陛下,您什么时候去慈云宫?”崔良小心问道。
他盼着太后能在皇帝面前,说一说绯晚的不妥当,让皇帝宠爱绯晚的心淡下来。
因为那天绯晚阻止他杖责小林子,还把小林子要走了。
他总觉着小林子会在绯晚面前说他的坏话。
与其等绯晚帮小林子对付他,不如先下手为强,他先来压制绯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