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时鸢不知道他要带她去哪,换了身衣裳,就被他拉着上了马车,
一架不大的黑蓬马车,萧时冕刚坐进去就占了一大半,沈时鸢坐在他旁边,感觉自己整个身躯都与他贴在一起。
沈时鸢往边上挪了挪,兀自撩开马车上的锦帘看外头的风景。
他卖关子不说,她也懒得问。
马车晃晃悠悠走了很久,沈时鸢不断的探头出去,
四周崇山峻岭,偶尔还有小溪潺潺而过,她只觉得这也不像是去什么城镇的路,
她终于憋不住问道:“这到底是哪儿?”
萧时冕坦然道:“我也不知道。”
沈时鸢一愣,缓慢的回过头,美眸微瞪,
萧时冕眼底闪过笑意,
“放心吧,我还不舍得卖了你。”
沈时鸢懒得理他,干脆合上眼闭目养神,
爱去哪去哪,总之不是放她自由。
马车约莫行驶了半个钟头,沈时鸢终于听见外头敲锣打鼓的动静,
睁开眼一撩开锦帘,
美眸越睁越大,
眼帘里,是曾经熟悉的一切,是她离开没多久的地方。
如今这里张灯结彩,到处都挂满了红绸,就连那个半月桥上,都挂了许多红布,一派喜庆。
她迟疑的问道:“这是青莲镇?”
萧时冕微皱眉,反问道,
“这里你不比我更熟悉?”
沈时鸢一噎,
他说的倒是没错,怎么这话听在耳朵里,总觉得他在冷讽她,也不知道他为何带她回青莲镇,
况且这么久了,花阴和杨春生也应该回了青莲镇,也不知道她们如何了。
她懒得理他,想起身下车时,突然停下了动作,又坐回去眼睛定定的看着他,
言语里带了些迟疑的问道,“你……是带我来看花阴和杨春生的?“
萧时冕点点头,神情舒展,
“今日,是他们的大婚之日,我想你与她主仆一场,该来看看的。”
话音落下,马车里安静下来,沈时鸢眼眸微滞,盯着他的眼睛,一声不吭,喉头有些堵。
萧时冕捏了捏她的手心,催促道:“快去吧,别误了吉时。”
沈时鸢点点头,要起身时,萧时冕却先一步站起身,出了马车,
她紧接着跟出去,萧时冕已站在马车下,向她伸出手,
沈时鸢愣了愣,将手放在他的掌心,下一秒,他稳稳的接着她下了马车。
佰草堂前,早已人头密布,杨家虽不那么富裕,可多年从医,到底也是青莲镇里出了名的人家,长子娶亲,也是整个镇子的大喜事儿。
看热闹的人们和孩童都挤在佰草堂门口,一片热闹里,没人发现村口停着的一辆马车前,一男一女也在望向他们。
萧时冕见沈时鸢驻足未动,问她:“不进去看看?”
这个时辰,花阴应该还在梳妆,沈时鸢犹豫了犹豫,终是朝她曾经安置的小院迈步过去,
没想到萧时冕竟也大步跟着走过去。
沈时鸢停住脚步,凝眸问道:“你也去?”
萧时冕挑眉看了看远处攒动的人头,“你自己去,我可不放心。”
沈时鸢皱眉,压低声音道:“我用不了多久,你还是别去了,出了什么事,我担待不起。”
萧时冕恍若未闻,直接拉起她的手,朝人头攒动的地方挤过去。
人群嚷挤,萧时冕拉着她的手不断的穿梭,
有那么一瞬间,萧时冕觉得,他们好像回到了少时,他领着她在花灯节的人群里穿挤,
彼时,他还不知道自己的身世,她对他还是一腔赤诚。
……
小院里,喜婆子正给坐在梳妆台台前的花阴梳鬓发,
花阴今日化了十分娇艳的妆,
她本不是多出众的容貌,又多年侍候沈时鸢,鲜少有浓妆艳抹的时候,
喜婆子一边梳发,一边喜气洋洋的喊道:“一梳梳到尾,二梳齐白头,三梳儿孙满堂,四梳……”
喜庆的祝语,和四周闹哄哄的氛围,花阴的脸上也露出欣喜,只不过,那丝喜悦始终没有达到最心底。
她惦记的那个人,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想起沈时鸢,花阴垂下眸,神色黯淡下来。
她的终身大事,如果小姐在就好了。
外边鞭炮声响起,新郎已经出门准备迎亲了。
喜婆子催促花阴该换喜服了。
花阴敛去心神准备站起身,抬眸时,却在铜镜里看到了那一抹纤细素净的身影。
她几乎是立时回过头,对上那双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眸子,
沈时鸢含着笑,站在门口望着她,
花阴慌忙站起身,小跑到她面前,又惊又喜,眼眶霎时间红起来,
“小姐?”
音落,热泪也一滴滴流下。
沈时鸢抚了抚她的脸颊,柔声道:“大喜的日子,画了这么美的妆,可不能哭花了。”
花阴点点头,可眼里的泪却像穿了线的珠子一样控制不住的往下流。
沈时鸢拉起她的手,拍了拍,“我可是特意来参加你们的婚礼的,可不能哭着出嫁,知道嘛?”
花阴点点头,擦干了脸上的泪珠子,
喉间哽咽的问道:“小姐,你是……”
她以为沈时鸢又从皇帝身边逃了出来,
可含泪的余光却瞥见了门口垂立着的另一个人,
高大颀长,眉眼间就像冰雪山巅的霜,幽静冷冽,华贵的气场震慑着在场的所有人。
站在屋里,夺去了一整屋的风华,
镇里的姑娘何曾见过这样的男子,低头忙碌的空档一个个都红着脸偷看。
而他的一双深眸,只紧紧的看向另一个人。
花阴看见萧时冕的一瞬间,双腿酸软的想立时跪下去叩拜,
沈时鸢手上用力,捏了捏她,笑着道,
“吉时快到了,别耽搁时间,快换衣服吧。”
花阴朝萧时冕深深的躬了躬,随后拉起沈时鸢进了内屋,
花阴穿上大红色的龙凤喜服,沈时鸢将杨春生特意打造的凤冠亲手戴在花阴头上,
像她的亲人一样,亲手送她出嫁。
门外,杨春生同样一身红色新郎装,驾了一匹骏马,到了小院门口,
花阴没有父母,倒也省了拜高堂的麻烦,杨春生只需领着她,踏进杨家门,拜过杨母,就算礼成。
杨春生春风拂面般的刚一进门,就看见了房中的那个玄黑身影,
看清萧时冕的时候,他和花阴一样,几乎立刻想跪下问安,一颗心吊在了嗓子眼儿。
他不自觉的带了丝颤音,
“您……您怎么……”
萧时冕拂了拂袖,神情平淡的说道,
“你的新娘子在里头换衣服,你且等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