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睡呀?”
看到陆小雪坐在客厅的沙发里,而不是在楼上睡觉,顾宴晨心中一喜,连声音都轻快了:
“你大叔和你二叔来了,快给你叔叔倒茶啊。”
她满脸兴奋,夸张地看着陆小雪,声音也是夸张的诱哄。
有客人在,陆小雪本着家丑不可外扬的原则,没有落顾宴晨的面子,她泡了一壶普洱,给陆家明和陆家兴各自倒了一杯,也给自己倒了一杯,浅啜一口。
许是上午的生日宴给了顾宴晨自信,又许是陆小雪此刻的配合给了顾宴晨底气,只见她脑袋一歪,微胖的身子在沙发里一扭,夸张地说:
“不给我倒吗?”
就像一个大孩子在逗一个小孩子,只是,顾宴晨的表情和肢体动作刻意又僵硬,看上去扭扭捏捏非常拧巴,像是被迫讨好,极其刺眼。
陆小雪冷冷地收回视线,没有理她。
“你自己倒不就行了。”陆家和对自己的妻子说。
“啊哈哈哈哈,”顾宴晨尴尬得脸色涨红,“这孩子,还在使小性子呢!这么大了还像个小孩儿。”
一把年纪了,还是这么愚蠢惹人厌烦。
陆家明和陆家兴默默看着。
哪里有嫂子说得那么夸张啊?除了有一些冷漠,陆小雪的行为举止跟平日里没多少不同,至少两人没看出陆小雪哪里不正常。
嫂子说她不说话。
成年人,谁没有过心情不好不想说话的时候,如果不说话就算不正常,那满大街都没有个正常人了!
气氛渐渐陷入了沉默。
这份沉默,让顾宴晨又开始变得不安,一张憨傻的脸涨得通红,弱弱地坐在沙发里,她看看这个,看看那个,终于鼓起了勇气。
“啊哈哈哈哈……”
打着腹稿,顾宴晨开始笑,笑声最初有点不好意思,随后越笑越顺溜,笑得像个傻子一样,前俯后仰,直到眼泪都快笑出来了,顾宴晨才带着残留的笑意开口:
“你们说,人怎么这么可笑啊?”
声音有些自嘲,带着点苦涩,隐隐透出股不甘和怨天尤人,就像被打入深渊终身囚禁的疯癫妇人。
“咱自己没有坏心眼儿,就想不到别人能有那么多坏心眼儿,”顾宴晨哭笑不得,咬牙道,“说起来真是可笑,人怎么就能那么坏呢?”
没有人说话。
陆家明和陆家兴不知所以,看看顾宴晨,再看看陆小雪,陆家和垂眸,默默听着顾宴晨的聒噪,陆小雪忍住了想要转身上楼的冲动,一动不动坐在沙发里,那个讨厌的声音让她的面容又沉了沉,隐忍的情绪,仿佛下一秒就要冲破冷静的假象爆发出来。
“我怎么就不寻思事儿呢?那家人故意抹黑她,我也信。”
仿佛在刑场上申诉,顾宴晨唇角抽搐着说:
“那家人说什么,我就信了,对别人也那么说,我怎么就想不到那家人骗我呢?”
顾家人就这么喜欢在众目睽睽之下大谈家务事,是生怕别人抓不住把柄吗?
家丑,就这么喜欢公之于众吗?
顾宴晨的呼吸停滞了一瞬,仿佛胸口有难以忍受的疼痛,疼得她脸上的神经都在抽搐,连身旁那道冰冷刺骨的眼神都被她忽略掉了,自顾自地继续说:
“他的兄弟都说了,那就是个不务正业的小流氓,一肚子弯弯肠子,在外头净吹牛,自从认识了小雪,他直接辞职不上班了,成天在外面吃喝玩乐,拿着小雪的钱挥霍,打肿脸充胖子,买东西都不让找钱,因为小雪不给他钱,故意找来家里的亲戚欺负她,为了让家里人打压她,把他自己做的事,都推到她的头上啊!”
最后一句,顾宴晨痛心疾首地看向陆小雪,柔软的面容此刻被愤怒填满,更多的是悔恨。
陆家明和陆家兴就那么看着陆小雪,眼神中的意味不明,尤其是年长一些的陆家明,一双大眼睛毫不掩饰地看着陆小雪,像是在思考她是不是真的那么傻,别人吹牛就上当。
“不是个东西啊!……”
顾宴晨还在痛心疾首着,冷不丁的,耳边传来一声巨响!
“砰——”
陆小雪将手中的茶杯重重摔在了茶几上!
茶杯应声而碎,摔得四分五裂!
尖锐的茶杯碎片几乎是擦着顾宴晨的脸飞了过去,险些将顾宴晨的脸划出一道口子!
这些日子以来强行压下的恨意被顾宴晨彻底挑起,陆小雪直直逼视着顾宴晨,面色铁青,眼神毫无掩饰地冰冷嗜杀。
“你说够了吗!?”
顾宴晨惊魂未定,就听到一声暴怒的冷喝,忍不住扭头看向陆小雪,那眼神中的杀意让她彻底呆住,悲苦的表情一下子僵在脸上。
“你早干什么了?”
陆小雪的情绪微微失控,她努力克制着胸口翻涌的血气。
“事发的时候,你没有替我说过一句话,还倒打一耙替那个畜生说话,现在事情结束了,尘埃落定了,所有的问题都解决干净了,你反倒跳出来替我喊冤了?”
“你只会在事后做这些无用功吗?”
“顾宴晨,你怎么这么虚伪呀?事发时,你把孩子推出去,踩着孩子的脸去讨好那帮畜生,等到事情结束之后,不需要你出力奔走了,不需要你了,你才跳出来喊冤卖惨,你只需要哭嚎着喊两嗓子,就可以向别人证明你心疼孩子啊?你tm只会装吗!?”
一句接一句,陆小雪面容冰冷,丝毫不给顾宴晨插话的机会。
“对,你觉得我和我爸一样,都是祸害,所以你大义灭亲,还让你弟弟来治我,说‘你妈不会撒谎,你随你爸’!一句话,把我们全家都骂了,我随我爸,那我爸随谁呀?”
“你就用你那张不会撒谎的嘴,把那个畜生用来栽赃我的谎言满世界的传了一遍!就因为你是我妈,所以,那个畜生的谎言,经过你的嘴,变成了事实,撒谎的反倒成了我。”
“你是我妈,你有‘母亲’这个身份给你撑腰,我没法怪你,可是,你现在又提起这些事做什么!?你是生怕我忘不了你干的那些恶心事啊?你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你有多愚蠢啊?帮着畜生陷害自己的孩子,你现在反倒开始卖惨了?”
“你倒是提醒我了,那家人撒谎骗你,利用你这个亲妈陷害我,住着我的房子,花着我的钱,还一次又一次地欺负我,最后还要杀了我,我不会放过那家人的,我现在就去林家报仇。”
说完,陆小雪径直走出了家门。
*
“就是他!”
一进门,陆小雪就指着林父,冷冷说道:
“他和林涛联手殴打我爸,带着一帮人冲进我家,寻衅滋事,不但砸东西,还打人,而且是多人围殴,街坊邻居们都是亲眼看见的,不止去了一次,他们一而再再而三的上门挑衅,就是他带头,替他那个软饭硬吃、还抢钱杀人的儿子撑腰呢!现在他儿子成了杀人犯,一半的原因都是他惯的,请把他带走。”
“干什么!?”
已经失去儿子的林母浑身发抖,面色凄然地想要拦住警察,可她自己都站不稳了,哪里还有力气阻拦警察呢?
陆小雪又转身看向林昭梦。
林昭梦虽然恨极了陆小雪,然而陆小雪眼神里的杀意,还是让她冷不丁打了个寒颤。
“还有她!儿子刚杀了人,她不但不思悔改,反而殴打我妈,还想杀了我妈替她儿子报仇,看来,是你这样的妈,教出了杀人犯的儿子,也请把她带走。”
“这屋子里的人,全部都是寻衅滋事的参与者,还有很多其他的亲戚,不过,我懒得计较了,只把动手打人的带走,先这样吧!”
林父和林昭梦被警察带走之后,屋子里就只剩下了林母,陆小雪让林母收拾东西搬走,并让开锁公司的人把锁换了。
“我只给你半个小时,半个小时之后,如果你还是没有拿走你的私人物品,我就把你的东西清出去,这个房子,你也休想再进来,如果有开锁公司帮你撬锁,我照样把开锁公司和你一起告了,入室抢劫,够你吃好几年牢饭的。”
陆小雪又补充了一句:
“是拿走你的私人物品,我的东西,你一件也休想带走。”
处理好一切,天已经完全黑了。
回到家中,看到顾宴晨欲言又止的模样,陆小雪没有理她,径直走向二楼,回了自己的卧室。
第二天。
陆小雪从外面回来,竟然在家中看到了江宇宸的父母和小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