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顾宴晨终于赶到医院,听到的消息却是,陆小雪还在抢救。
而江宇宸……
已经死了……
仿佛有什么在胸口轰然碎掉。
顾宴晨踉跄着后退几步,身子开始止不住地颤抖,面容也从苍白一下子变成了惨白,连嘴唇都失了血色,她呆呆地,僵硬地杵在原地,微胖的身子看上去摇摇欲坠,仿佛随时会倒地。
死了……
脑中全是陆小雪一脚将她踹倒在地,电梯门缓缓合上的那一幕。
…………
……
“你不是为了孩子,可以牺牲一切,包括生命吗?”
陆小雪的声音平淡得如一声叹息:
“那就自杀吧!”
“没有你的出卖,没有你在背后捅刀,没有你无中生有的造谣,没有你一而再,再而三的吃里扒外,没有你袒护恶人,你的孩子一定会很幸福。”
她淡淡笑了笑,笑容是凉凉的,又仿佛是漫不经心的。
“你死了,我才有安生日子过,只要你还活着,就像个冤魂一样纠缠不休,硬生生的破坏掉我来之不易的生活,顾宴晨,我们各自过自己的日子不行吗?你为什么又要找来呢?是看我离开林家之后日子过得很好,所以你不舒服了,又要来毁掉我的生活吗?你就那么见不得我好吗?非得我声名狼藉一无所有的任由你摆布,你才满意吗?你需要的是孩子吗?你需要的是一个人由你操控的机器。我不认你这个妈,你还是别再来了。”
……
…………
苦涩如涟漪,在心头一圈圈荡开。
顾宴晨仰起头,习惯性地长长出了口气,然后把头垂下来,脚步麻木地走进江宇宸的病房。
白色床单已经盖上了江宇宸的面容。
他不知道流了多少血,就连床单都浸透了血渍。
江夫人仿佛瞬间苍老了十岁,高大的身影蜷缩着跪在地上,她无法控制自己的悲痛,一贯的强势和倨傲,此刻全都荡然无存,连呼吸都是痛的,好像灵魂都被撕碎了……
她恨!
太多的恨!
却不知道该恨谁。
江泽川同样跪下来,扶着江夫人的双手,死死地抱着江夫人,刚毅的面容此刻老泪纵横,挺拔的双肩仿佛瞬间被压垮,儿子的死,相当于抽走了体内的一缕魂魄,让他痛得无以复加。
热泪缓缓溢出眼眶。
顾宴晨慢慢地滑跪在地上,僵僵地仰头看着江夫人,她的喉咙仿佛被堵住了,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只有止不住的眼泪流出眼眶。
这么多年来,顾宴晨一直相信人心换人心,只要自己对别人好,别人就一定会对自己好。
她坚信这一点。
所以,当女儿把自己的存单和黄金交给她时,仿佛晴天白日里降下了一道天雷,劈得她眼冒金星,怒从心起,顾宴晨深感自己教育失败,怎么把女儿养得那么自私,有钱不拿来贴补家用,藏起来自己花,真是随了姓陆的那一家子自私鬼!
可是……
…………
……
就像一具被贪欲完全驱使的傀儡,尝到了甜头的林涛红了眼。
他直愣愣地盯着屋子里的每一寸地方。
然后,就像一台启动了“抢劫”程序的机器。
林涛不顾一切地翻找起来,任何可能会藏钱的地方,他都要翻一遍,把陆家和的毛笔掐成一团丢在地上,书桌上一片凌乱,他不顾一切地翻找着,目标只有一个,那就是抢钱!
陆小雪几番制止,林涛都像听不见,看不见,甚至感觉不到疼,直到陆小雪反剪住他的胳膊,将他制住,才让他勉强在板凳上坐了下来。
没坐一会儿,林涛又控制不住了。
就像强制启动了“抢劫”程序的机器人,他不顾一切地站起来,直勾勾地向着一楼卧室冲过去,眼底带着毫不掩饰的贪欲。
陆小雪没有立刻阻止他。
看着他打开抽屉,像个专业的盗贼一般,激动地将卧室里的东西翻的一团乱,毫不掩饰丑恶贪婪的灵魂。
“我为什么把东西交给你,你不清楚吗?”陆小雪冷声呵斥,“你一次性拿出30万,还有那么多的黄金,他从来没见过那么多钱,红了眼了,他以为我们家有的是钱,就盯着我们家啃了!”
顾宴晨傻愣愣地睁着眼睛。
“是你!撑大了他们的胃口,也给我带来了数不尽的麻烦,我不会再信任你了,以后我的事,用不着你插手。”
陆小雪大步走去,直接把林涛从卧室里提溜出来!
被拎出客厅,林涛依然无知无觉,像只毛色油亮的老鼠,一双眼睛贼溜溜的,仿佛被什么控制住了,毫不掩饰地想着坏主意,不知道又想去翻哪里。
“看见了吗?”陆小雪瞥向顾宴晨,“这就是你说的一家人?这是家人吗?这明明是个强盗。”
……
“你告诉他们,你也觉得你女儿有错!你还去家里劝你女儿跟林涛好好过日子,还把你女儿骗林涛的钱还给了林涛,在法庭上,你也一直在替林涛说话!林涛被你女儿陷害,拘留了半个月,你还去林涛家里替你女儿向林涛道歉!你快告诉他们,是你女儿错了!你也觉得你女儿错了!……”
“她是个骗子!”
“她骗光了林涛所有的积蓄!她妈都觉得她错了!”
……
…………
真的是她错了吗?
看着病床上已经盖上白色床单的人影,那床单已经被鲜血浸透,沾着鲜红的血渍,那抹鲜红,让顾宴晨的心尖儿直打颤。
如果没有把存单和黄金交给林家。
是不是……
很多事情都不会发生……
从抢救室出来之后,陆小雪被送入不允许探视的重症监护室,医生告诉顾宴晨,能不能活下来,仍是未知。
夜色深沉。
顾宴晨呆呆地站在重症监护室外,透过重症监护室的玻璃,她凝视着里面躺着的女孩子。
那是她的女儿。
是她平庸的人生中唯一的骄傲。
可是此刻,那个让她骄傲的女儿却死气沉沉地躺在里面,全身插满了管子,身上被纱布一层一层地包裹着,活像一个木乃伊。
医生说,能不能活下来,仍是未知。
江宇宸已经死了。
他才二十岁。
老天爷一定不会这么残忍,一连夺走两个如此年轻的生命。
顾宴晨颤抖着双手合十。
如果能让她的女儿活下来,她宁可拿自己的命去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