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顿时就慌了起来,脑子和身体仿佛是割裂开的,一种是身体的记忆,瞬间就管控住了身体,大脑和身体不由自主地被定住,尽管理智的部分在说:别急,冯小梅也不是第一次做这样的事情了,这一次也是和从前一样。
然而没有太多用,对身体来说,该僵的还是僵着。
纯粹就是身体的本能反应,顾楠辰听到自己用冷静而疏离的声音说道,“知道了,报警了么?”
那头说没有报警,说现在冯小梅的心情很激动,在那边狂喊着不许报警。
挂上电话,顾楠辰打了119,也打了120。
这是固定的套餐操作了,打完了电话,他将手机放在边上,手指头仍然有略微的抖。
他用另一只手压着自己的手,往椅背上靠着,不断地给自己做心理按摩,一个劲地告诉自己,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事的。
就这么默念了几十秒,松开手,拿过手机调出了顾振奇的电话,看着这个号码,他却半天都没有按下去。
最后划开找到了顾振奇秘书的电话打过去,他克制着自己用比较平稳的语气告诉他冯小梅的事情,并且提醒有没有必要需要公关提前介入。
挂上电话,他用力地拧了拧眉,深吸了一口气,发动车子驶离了宾馆的停车场。
其实回去又能做什么呢?
对于后面可能会发生的事情的流程剧情,顾楠辰都已经很清楚了。
冯小梅会等到众人去劝,然后半推半就去医院,也许是住大半个月,又或者会住更久。
一直熬到顾振奇去看她,然后说几句看上去是体贴的话,作为一个台阶,过去还要他这个工具人在边上给他们做观众。
尽管内心对这些流程都很清楚,理智还是无法克制情感上的波动,心中又急又乱,不自觉地在大脑里演示着,哪怕一百次同样的路径,一百零一次的时候会不会出了一些差错,然后就是抱憾终身?
万一脚滑了呢?
万一手抖了呢?
万一这一次是真的呢?
这些念头就像雨后的春笋,不断地一截一截往上冒,突突地刺激着他的心田,做不到理智上的平静。
就这样一边想着这次肯定不能同以前一样,自己绝对不可以被控制,一面又想着万一是真的如果因为这种事情失去母亲以后自己要怎么办的纠结中,驱车回到了小区。
小区楼下,看到有警车停着,顾楠辰记得自己没有报警的,也不知道是谁报了警。
自己家楼下的草坪上,有着巨大的气垫,边上围着些人,但现场似乎一点紧张的气息也没有,抬头往楼上看去,窗台处没有人。
瞬间,顾楠辰高高悬着的心就松了下来,这时才发现自己背后一片濡湿。
下了车,他看着巨大的气垫发了一会儿的呆。
穿着制服的人忙忙碌碌,边上是花坛,那些叫不出名字的植被叶子绿得可爱,更有的开着姹紫嫣红的花朵,在风里摇来晃去的,抬头看向天空,明晃晃的太阳挂着,金色的阳光洒下来,多么好的日子呀。
渐渐地,他的心也不慌了,手也不抖,呼吸也正常了。
他没有像往常一样往楼上奔跑,而是就这样坐在花坛一株树下的边缘,看着穿着橙色制服的消防员在收气垫。
打进去的那些气,现在要全部放掉。
边上隔离带边上,围了一圈的人,在那儿摇头晃脚地说着些什么,因为隔了很远的距离,他听不到那些人在议论着什么。
在以前,他有过很多次那样的经历。
站在那里发呆,或是站在那里哭泣,看着围观群众对着自己指指点点,好像做错事情的是他。
而今天,他站在外圈,远远地看着那些围观的人,也看着那些被围观气垫和里头的一切,心里头产生了一个非常奇怪的感觉,好像是飘在空中,又似乎是落在地上,松松的感觉。
原来并不是离不开自己的,自己并不是一定要站在那里做这个做那个的。
又等了一些时候,看到了大厅抬出来一副担架,担架上似乎有人,因为前后两个医生抬着,远远地看着,担架似乎有点点吃重。
然后担架直接滑进了救护车,关上了车门,隐约有看到医生有在对围观的人群做一个驱散的动作。
然后围观群众分成了两列,又过了不多时,救护车启动,驶离了小区。
顾楠辰坐在花坛边坐了好一会儿,然后才回到了车的位置,上了车,坐在车上远远地看着前面的人群渐渐地分散开去。
没一会儿,顾楠辰听到自己的手机开始响起铃来,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顾楠辰接了电话,电话那头是医生,医生在那头告诉顾楠辰冯小梅现在的况情,并说了医院地址和科室位置,让他现在往那边赶去。
挂上电话,顾楠辰也没有马上就发动车子,而是选择打开手机,将医院地址和科室的位置发给了顾振奇的秘书,然后才驱车前往医院。
顾楠辰赶到医院的时候,没有直接去找冯小梅,他先是去找到冯小梅的负责医生,问清楚了冯小梅的情况,确认她并没有什么事情,然后就去门口接应前往医院来的公关部经理。
医院的大厅很大,人来人往,热闹得很。
有的人拖着行李,有的人形单影只,有的人一个人抱着孩子头发乱乱蓬蓬的,也有的人明显一家几口都一起行色匆匆地往里面走,有人拿着单据露出笑容,也有人蹲在地上似乎是在哭泣。
恍惚,顾楠辰又透过这个画面回到了自己的幼年时代,一个是更小的自己,跟着自己的外婆在医院上班,镇上的医院人很小,他一个人在楼梯间上上下来的走来走去,然后外婆出现在楼梯的尽处,向他招手。
另一个画面是自己被冯小梅牵着,排队打点滴。
人总是在长大的,现在他不再是幼年了,外婆已经走了,而冯小梅也不复那时候的样子了。
那时候,他和外婆还有母亲生活在一起,尽管有人嘲笑他没爸爸,他就用我爸在外面打工来反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