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仆几人出了门,林婉兮正要蹬上马车。
也不知从哪里来一身穿青蓝锦袍男子,撞了她一下。
这一下撞了林婉兮一个趔趄,手臂磕到马车上,瞬间红肿起来,疼得她直皱眉。
青黛赶紧扶住林婉兮,关切问道,“少夫人,您没事吧?”
“没事。”
林婉兮抬眼看向撞她男子。
锦袍男子约莫二十出头,一身滂臭酒气,走路歪歪斜斜,却下盘极稳,身后还跟着几名五大三粗壮汉。
她不认识这锦袍醉酒男子,可以肯定,这人是故意找茬。
林婉兮出门只带了青黛和灵玉。
灵玉虽说会点拳脚功夫,到底是未及笄的小姑娘,动起手,必然是他们吃亏。
灵玉是个急脾气,瞧见自家少夫人吃了亏,立马挡在林婉兮面前,指着醉酒男子怒骂。
“长没长眼睛啊你,没看见我家少夫人在这吗?”
林婉兮忍下手臂疼痛,拍了拍灵玉肩膀。
“算了,我们走吧。”
这醉酒男子有备而来,最好息事宁人,赶紧离开这。
林婉兮转头就要蹬上马车,岂料那醉酒男子不依不饶,递给身后两个壮汉一个眼色。
壮汉立马上前拉扯灵玉,灵玉挥手一拳,被壮汉轻松躲过,顺势回手一掏,灵玉后退两步,落了下风。
果不其然,灵玉身材娇小,对付寻常流氓还可以,一旦碰上练家子,几个招式下来,便被那两个壮汉合力制服。
灵玉双手被绞到身后,呈一个半跪的姿势。
林婉兮面色冷了下来,怒视醉酒男子。
“把我的人放了!”
醉酒男子看向林婉兮的目光中透着贪婪和淫邪,大着舌头。
“放了她可以啊,小娘子陪本大爷喝两杯酒,怎么样?”
这话可就是明目张胆的调戏了,青黛厉声自报家门。
“放肆!你个浪荡子,我家少夫人是安国公府世子夫人,还不快让开!”
不报家门还好,报了家门,那醉酒男子反而不以为意哈哈大笑两声。
“我当是谁家小娘子生得这么水灵,原来是萧逸尘的婆娘,也好啊,萧逸尘断了老子的财路,我睡她的婆娘,这笔账一笔勾销。”说话就要抬手摸林婉兮的脸。
从此人只言片语中推断,十有八九就是因私盐一案,被革了职的张大千,说什么醉酒,就是冲着她来的。
类似的场景,林婉兮刚穿越过来那会经历过一次,也算是轻车熟路,手握簪子瞅准时机。
作势就要朝张大千眼珠子刺进去,张大千到底是正经八百武将出身,不是几个土匪可比的。
林婉兮出手,手腕被张大千抓住。
她奋力挣扎,“放开我!逸尘不会放过你的。”紧固在她手腕的手铁钳子一样,纹丝未动。
暗道:“不好,今天可能栽到这个张大千手里了。”
张大千眼神清明,哪里还见半分醉酒之态,似乎并不害怕萧逸尘,饶有兴致地看着林婉兮。
“瞧不出来,还是个烈性的小野猫,我喜欢……”
一句话未说完,张大千发出“啊”一声惨叫,一道柱状鲜血,喷涌而出。
禁锢林婉兮手臂的手瞬间松了力道,林婉兮得以解脱,侧目看向搭救她的人。
不是旁人,正是萧逸尘。
萧逸尘长身而立,身穿赤色四爪蟒飞鱼服,绣春刀出鞘,刀尖还滴着殷红鲜血。
他的眼神冷冽如冰,透露出一股无法遏制的愤怒。
张大千捂着手臂,手掌以一个怪异扭曲的姿势无力垂着,脸上充满了惊愕和恐惧。
“萧逸尘,你......断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我不过是……”瞥了一眼林婉兮,“拿回来一点罢了,你、你也不算吃亏。”
萧逸尘不说话,盯着张大千,一步步向前逼近,身上散发着令人胆寒的气息,仿佛来自地狱修罗。
张大千没敢继续跟萧逸尘讨价还价,“我的婆娘给你。”
萧逸尘不为所动,手中握着滴血白刃,继续逼近。
张大千踉跄后退,脸色煞白,吞下一口唾沫,看向带来的五六个打手。
“你们上啊。”
张大千带来的五六个打手,呈半包围姿态,围住萧逸尘,却也只是远远围着,一个个畏畏缩缩不敢上前。
“咔嚓!”一声骨头碎裂声音。
“啊!”
又是一声响彻云霄的惨叫。
张大千躺倒在地,冷汗直流,哀嚎不止,左腿以一种诡异的姿势弯曲着。
林婉兮望着萧逸尘,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
想起书中对于萧逸尘黑化后的描写,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疯批疯魔,弑父杀弟,六亲不认,大概便是如此这般。
一个反派男主,自然不配得到赞美褒奖形容词,此刻她顾不得他是正义还是非正义。
她原本以为自己在这个陌生的世界无依无靠,萧逸尘的出现只给了她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全感。
林婉兮愣神,直到萧逸尘慢慢走向她。拿出帕子擦了擦她脸上血污,动作轻柔小心翼翼,像是擦拭一件旷世珍宝。
眼底冷冽被一层柔情覆盖。
萧逸尘顺势握住她的手,“我们回家。”
这句“我们回家”声音听起来很轻,似春末夏初,游荡的蒲公英,忽然落了地。
林婉兮顺从地跟着他的脚步,是啊,那座高门大院,她也是可以当做家的。
萧逸尘帮她出头的时候,心里畅快了。等安静下来,林婉兮感激萧逸尘的同时,更多的是不安。
张大千的外祖母是圣上的奶娘,父亲张祥仁受封正二品镇国将军,前阵子传来消息,大破瓦剌,收复边关失地,是大俞功臣。
圣上体恤边关将士,御驾三十里外亲迎将军凯旋。
张大千参与江南私盐案,本是死路一条,却重重拿起,轻轻放下,只给了一个革职的处分,多半也是由于张祥仁的原因。
萧逸尘赶在这个节骨眼断了张大千的手脚,张祥仁定会仗着军功在身,朝圣上讨要个说法。
别说萧逸尘是大俞皇帝的私生子,就算是正经八百的皇子,也是法理无情,家给国让路。
林婉兮心里揣着事,哪里还有陪小宝“荡秋千”的兴致。
萧逸尘也没提这事,他虽没说什么,也瞧不出紧张忧虑的表情。
林婉兮知道,萧逸尘是个性子沉稳的,必然在收拾张大千之前,已经想到了其中厉害关系。
十有八九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
不对,萧逸尘不知道他是大俞皇帝私生子,可能已经做好了必死的打算。
林婉兮和萧逸尘一同用过晚饭,林婉兮开口问道。
“明日我陪你一起去迎接张将军凯旋。”
萧逸尘眸色顿了一下,偏头看向林婉兮,手指刮了刮她的鼻尖。
“你在家歇息,莫要胡思乱想,我不过是伴驾随行,不会有事的。”
不知为何,萧逸尘云淡风轻说完这句看似安慰她的话,林婉兮反倒升起一股恐慌情绪,好像有什么东西,即将悄然流逝。
这话听着有点像壮士扼腕,慨然赴死之前的平静。
林婉兮一把抓住萧逸尘的手,“不行,我们说好的是一根绳上的蚂蚱,我不能让你自己去……”
送死两个字太不吉利,她说不出口。
萧逸尘静静地看着她,少女娇嫩的脸上,尽是掩饰不住的关切和倔强,本该妖媚的眸子里蒙上一层水雾,眼眶也微微泛红。
好像只要他说半个“不”字,眼底泪水就要夺眶而出。
她什么都没做,萧逸尘却感觉心口被她重重袭击了一拳。
他们看着彼此,一阵长时间的沉默。
萧逸尘突然凑到林婉兮身前,在她光洁饱满的额头上,落下一吻。
不掺杂任何情欲,近乎虔诚的一吻。
他看着她,妥协地点点头,唇边扯起浅浅弧度。
“好,我们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