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之下,魏长乐来到一处茶楼,上了二楼,在彘奴的带领下,进了一间屋内。
“大人!”一进屋,立刻有两三人迎上来,便要跪下行礼,当先一人正是蛇大杨雄。
魏长乐摆手,问道:“情况如何?”
杨雄领着魏长乐走到窗边,窗户虚掩着,留有缝隙。
透过缝隙,可以看到街对面有好几家店铺,斜对面正是保安堂。
天色已晚,店铺大都关门,只有两家还在收拾,尚未打烊。
“从昨天早上开始,药铺就一直关门,无人进出。”杨雄低声道:“一大早,开了一下门,伙计出门倒了一盆冷水,回屋后就关上,此后再不曾开门。”
魏长乐坐下之后,才问道:“药铺几个人?”
“药铺掌柜叫姜河,是山阴县人。”杨雄解释道:“这家药铺经营了六年,姜河雇佣了两名伙计,以前不觉得,但现在却觉得奇怪。很少有店铺的伙计一干就是六年,从不换人。”
魏长乐若有所思。
“大人,保安堂的生意其实并不好。”杨雄道:“这片有好几家药铺,保安堂的生意最冷清。他的铺面也不是自家所有,每年都要交租钱,生意冷清,应该是入不敷出,按理说早就该关门大吉了。”
彘奴在旁也是点头道:“这叫赔钱赚吆喝。”
“这些天有多少人进他们店铺?”魏长乐问道。
杨雄道:“前后大概有二十来人,我们都是盯死。每一名进过店铺的人,我们都日夜盯住,并无发现可疑,都是寻常人,家里也都确实需要药材。”
“店铺里的人可出门?”
杨雄道:“这条街有一家粥铺,姜河每天早上都会按时去粥铺吃早餐。吃完早餐,他就会回店铺,没去其他地方。两个伙计跟他一起,都是住在药铺内,几乎是足不出户。”
他知道魏长乐想知道什么,又道:“吃早餐的时候,也派人盯着,姜河也没有与其他人有过接触。”
“后门是否也有人盯着?”
“日夜轮值,没有半刻疏忽。”杨雄很肯定道:“大人,已经两天了,药铺一直没开门,要么是出了什么事,要么他们已经察觉被人盯上。”
魏长乐本意是顺藤摸瓜,不想打草惊蛇。
但龙背上的矿丁有不少就是不良窟的难民,这些人都已经回到不良窟,消息传出来,保安堂这边肯定有所察觉。
“不用等了!”魏长乐吩咐道:“抓人!”
杨雄早就等这句话,一拱手,也不废话,转身便走。
魏长乐站在窗边,见到杨雄出了茶楼迅速离开,没过多久,一群人便出现在街道上,直接向保安堂冲过去。
他心知杨雄肯定是吩咐前后门同时发起攻击。
还没打烊的两家店铺见状,几乎是瞬间就关上了门。
有人过去先是敲门,并无人开门,随即便有人用力踹门,几脚下去,药铺大门被踹开,一群人蜂拥而入,外面还留有人手看守。
但屋内却并无传来打斗声,一片寂静。
没过多久,便见杨雄从药铺内冲出来,迅速向茶楼跑过来。
魏长乐心知不对劲,也不在楼上等,和彘奴下了楼,迎面见杨雄过来。
“大人,都死了!”杨雄一脸凝重,“都是服毒自尽,身体僵硬,至少死了一天。”
魏长乐也不多言,快步过去,进了药铺内。
杨雄领着魏长乐进了一间屋子,只见地上躺着两具尸体,都是伙计打扮。
边上有一张大椅子,坐着一名身着棉衣的中年人,靠在椅子上,脸上发黑,也是死去多时,自然就是药铺掌柜姜河。
“大人,这两名伙计应该是被姜河毒杀。”杨雄指着桌上的茶杯,“两名伙计喝了茶,茶中有毒,立时毙命。姜河将他二人的尸体摆放好,自己服毒自尽。”
魏长乐脸色冷峻,淡淡道:“他们知道了山上的事,也知道被人盯上,无法脱身。你们虽然一直盯着,但应该还是有人以不被你们察觉的办法给姜河传达了消息。”
“大哥!”外面传来匆匆脚步声,“药库,你快来看.....!”
杨雄回身道:“怎么回事?”
“兵器!”一名喽啰进来,一脸惊骇:“药库有兵器!”
魏长乐也不废话,抬步便行。
药铺前面是经营药材的药堂,后面是院子,左边是住处和厨房,右边则是库房,药材都是存放在药房里。
五仙社的人进来之后,已经在各处搜找,药库的门也被撬开,有数人在里面。
“大人!”魏长乐一进门,几人同时行礼。
这药库不小,弥漫着浓郁的药材味道,大大小小几十只箱子堆放其中。
不少箱子已经被撬开,角落处的两只大箱子内,赫然放满了无鞘大刀。
魏长乐走过去,伸手取出一把,在灯火下细细看了看,嘴角泛起冷笑。
他认得清楚,这些大刀正是从悬空寺而来。
“箱子都撬开!”
魏长乐将刀丢回去,后退几步,吩咐道。
众人立刻将箱子一一撬开。
大部分箱子里确实装着药材,却有五六只箱子都是无鞘大刀,加起来竟有三百件左右。
彘奴也是吃惊,低声道:“二爷,他们竟敢直接将兵器藏在药库里?”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魏长乐淡淡道:“谁能想到一间药铺会存放这么多兵器。”
杨雄也是神色凝重,道:“大人,这些兵器是如何运入城内?山阴城四门都有守卫,进出门都是要严格盘查。莫说几百件兵器,就算是一件兵器,也能查货。”
“你觉得是怎样入城的?”魏长乐看着杨雄,似笑非笑。
“除非是马靖良让人放进来。”杨雄皱眉道:“但.....这不可能。如果是马靖良的兵器,直接运到兵营,不可能藏在这药铺。对他来说,根本没有这样的必要。”
魏长乐也不解释,吩咐道:“杨雄,你安排几个人埋伏在这里,外围继续派人盯着。”
“要不要开门经营?”
“不必,大门紧闭。”魏长乐道:“既然他们都已经自尽,同党上门的可能性不大,试试看吧。”
杨雄拱手道:“大人放心,小的知道怎么做。”
“兵器连夜送到县衙。”魏长乐知道几百件兵器留在药铺,终是祸患。
将药铺这边的事交给杨雄之后,魏长乐领着彘奴径自离开。
“二爷,兵器藏在城里,看来是有人真的预谋造反。”彘奴十分机灵,与魏长乐骑马并行:“他们等待时机,定是要在城中作乱。”
魏长乐点头道:“既然运进来,自然是要在城内使用。”
“也就是说,城里有众多乱党。”彘奴道:“他们有好几百人。”
魏长乐摇头道:“不止。真要行动,会有更多的兵器运入城内,作乱之人也远远不止几百人。”
“二爷怎知道?”
“因为乱党要利用的人,是不良窟的信徒。”魏长乐冷笑道:“白菩萨被大帅胁迫,在城中发展信徒。如今在城中已经有上千信徒,再有一两天,信徒只会更多。”
彘奴骇然道:“二爷是说,兵器是为那些信徒准备?”
“如果不是龙背山事件,西王一党还会在城中慢慢等候。”魏长乐神色冷峻,道:“现在看来,西王绝非泛泛之辈,至少他并不贪功冒进,急于作乱,而是耐心等待时机。”
彘奴道:“西王要在城中作乱,最大的对手就是马靖良和他手下那三百多名夜哭郎。”
“恰恰相反,马靖良和夜哭郎都是西王的工具。”魏长乐冷笑道:“没有马靖良,西王未必能在山阴成事。”
彘奴有些懵。
“我问你,马靖良和他手下那帮人在山阴为非作歹,是否招人忌恨?”魏长乐道:“他们越是为恶,山阴百姓就越是怨恨。不良窟的难民过得越是艰难,成为五色佛信徒的人就越多。西王就是利用马靖良的恶行,在山阴发展信徒,壮大力量。”
彘奴恍然大悟,道:“马靖良那个蠢货,城中信徒日益增多,他却视而不见。”
“不是视而不见,而是根本无视。”魏长乐淡淡道:“他来山阴,只是为了龙背山上的物资,从无将山阴百姓当人看。而且他根本不在乎难民成为信徒,因为他背靠马氏,觉得就算整个山阴反了,也能朝夕平定。”
彘奴感觉后背生寒,道:“如果大批兵器运入城内,西王一党蛊惑信徒作乱,恐怕朝夕间就能夺下山阴城。”
“夜哭郎名为城兵,实为一帮地痞流氓。”魏长乐嘴角泛起不屑,“西王精心谋划,突然作乱,夜哭郎恐怕还没反应过来,就要被杀得全军覆没。”
夜风酷冷,彘奴紧了一下棉衣,疑惑道:“二爷,就算西王得手,拿下了山阴,又能如何?这边作乱的消息传出去,上面立马就会派人前来平乱,他们仅靠一座县城,能守多久?”
魏长乐却是目视前方,没有立刻回答。
片刻之后,才道:“真要作乱,就不只是山阴了。”
彘奴聪慧得很,瞬间明白,更是震惊:“二爷,你是说,还有其他地方也会和山阴同时作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