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影收到顾墨玧指示,去将搜查刘府的关霆均与刘重阳召回。
月九龄起身,一边摘下脏了的手套,一边漫不经心地问:
“侯爷有何打算?”
顾墨玧重新将目光放在了那封所谓的“遗书”上,缓缓道:
“他虽领先了一步,但也把自己逼入了绝境。”
月九龄闻言点了点头——凶手总抢在他们前头杀人,还故作聪明地留下信息,看似游刃有余地将他们耍得团团转,但实际上,从他以身犯险潜入刘府的那一刻,就说明他已经走投无路了。
“你说凶手有多大可能会在今日动手将最后一个‘卖 国贼’清理掉?”
事实上,越快动手对凶手越有利,因为刘诚的死讯一旦传开必会引起哗然,届时整个扬 州城包括潜伏在军中那个人都会进入戒备状态,无疑会给凶手增加了难度。
凶手如今已无路可退,但他复仇的对象却还未完全消灭,像他如此刚愎自用之人,不亲手杀了所有“卖 国贼”是绝不会罢休的。
目标人物已有人选,就看顾墨玧想用他们来引蛇出洞,还是守株待兔。
顾墨玧抬眸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淡淡道:
“天黑就知道了。”
月九龄了然——看来顾侯爷是打算守株待兔了。
这时,外边突然传来一阵吵闹声,打断了两人。
顾墨玧微微蹙眉,沉声问道:
“外面怎么回事?”
落影正好去而复返,回答了顾墨玧的疑问:
“回侯爷,是刘大人的家眷,闹着要进书房来。”
月九龄侧耳听了听,果然听到了女子哭喊的声音,若有所思道:
“听这动静刘夫人情绪很激动,进来看到我把刘大人扒光了,指不定得激动成什么样儿。”
听到“扒光了”这三个字,落影看了一眼地上敞着胸口的刘诚尸体,嘴角抽了抽,事实虽然如此,但为何听起来觉得哪里不对?
顾墨玧则是眉头皱得更深了,虽然刘诚是他“扒光”的,但除了他与月九龄并无第三人知道,若是开口解释了又显得过于刻意,毕竟对仵作来说,验尸解衣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解释反而是多此一举。
然而月九龄却不在意地冲他眨眼笑了笑,“侯爷,待会儿刘夫人进来,你可要保护我啊。”语气俏皮活泼,哪里是担心被张氏质问的样子?
原本郁结的顾侯爷一听这话顿时展颜,觉得用撒娇来缓解他沉重心情的月九龄可爱得紧。
关霆均等人一收到落影的传令就回到书房了,一进门就急匆匆地问:
“大帅,听说有凶手的线索了?”
被九龄县主哄得心花怒放的顾侯爷总算不再眉头紧锁,还能开尊口回答关霆均的问题:
“嗯,凶手的新藏身之地,应当是扬 州城内外的某处猪圈。”
关霆均顺着顾墨玧指的方向看到了放在帕子上的那根类似毛发的东西,用手捏了起来,一怔,原来这是根猪毛!
刘府没有养猪,刘诚更不可能会“视察民情”跑去养猪场闲逛,只可能是凶手身上携带的!
前几日他们去破庙抓人扑了个空,这几日将扬 州城几乎搜了个遍都没找到半个人影,敢情凶手是躲在猪圈啊!
关霆均放下猪毛,立即就要行动:
“那末将这就带人去搜查所有猪圈。”
“不急。”顾墨玧却出声阻止了他。
“敌在暗我们在明,一有风吹草动都会打草惊蛇,就算你找到了他的躲藏之处,他也能再金蝉脱壳一次。”
上次不就是这样才无功而返吗?
如今凶手还在他们眼皮子底下逃出刘府,保不齐正在某个角落盯着他们的行踪,怎么可能会轻易被他们抓住?
关霆均停下动作,愁眉不展地请问顾墨玧:
“那怎么办?”
顾墨玧顿了顿,抬头看了一眼,似是自言自语道:
“天色不早了。”
众将领不明所以:“啊?”这与天色有何关系?
顾大帅已然敛回目光,沉声下令:
“刘郡守突然遇害的消息一旦传了出去必会引起慌乱,关将军先带将士们回营地稳住局面,待我与曹都指挥使商议出对策,再做打算。”
关霆均不疑有他,领命离去。
书房一下空了不少,刘重阳看着同袍离去的背影,又看了看也打算回曹府的大帅与县主,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询问:
“呃,大.....大帅,那我呢?”
顾墨玧闻言驻足,回头看了满怀期待的刘重阳,难得不那么冷漠:
“我会与曹都指挥使说明你的情况,这几日你就不用再管军务,安心处理家事吧。”
刘重阳僵在了原地:“......”不,大帅您听我说,我并不想处理家事!我想处理军务!
顾大帅说完便携月九龄离去,一点儿也不拖泥带水。
等刘重阳反应过来追出去,已经不见人影,而他也被冲进书房的张氏绊住了脚步——揪着他的袖子硬要他给刘诚的死一个说法。
于是月九龄逃过了一节,她听着身后张氏肝胆俱裂的哭声,不由对身旁之人刮目相看:
“让刘副将去招架刘夫人,大帅高明。”
没想到一向有担当的顾侯爷也会有甩锅的时候,不过也是,对顾侯爷来说,对付哭哭啼啼的内宅妇人比带兵打仗难多了。
“那现在,我们要去哪?”
顾墨玧:“按原计划,先回曹府。”
月九龄点点头,“也是,毕竟是两江大营的人,应该知会曹大将军一声,就是不知道他得知这个猜测后,会不会气得直接从床上跳下来。”说着她脑海里都有画面了。
自曹岷被罚三十军杖后就一直卧床,直至今日伤都还没好利索,下床行走都困难,但按照他那一点就着的脾气,听到军中有人当年因一己之私酿成国难,定会暴跳如雷。
果然不出月九龄所料,曹岷听到这个消息,像只伸长了四肢准备跳到远处莲叶的青蛙,一跃而起,然后......滚下了床。
月九龄见他在地上龇牙咧嘴捂着屁股半身不遂的样子,好心提醒:
“曹大将军有伤在身,还是悠着点吧。”
下人七手八脚地将曹大将军扶起,他却满不在乎地挥开,不确定地反复问道:
“大帅,您说的都是真的?”
顾墨玧定定地看着他,不答反问:
“刘诚已经死了,你说呢?”
音落,屋内陷入了静默。
好一会儿,曹岷才重新开口,艰难地咽下口水道:
“好,我去盯着刘重阳!”
说实话,他如今这副模样,莫说盯人了,连行走都困难,他若参与行动,别人还得分神来照顾他。
但曹岷没等顾墨玧开口,又咬紧了牙关道:
“若他真干出那些丧尽天良的事儿,我就是死,也要亲手将他抓住!”
顾墨玧见他一脸坚定,没有拒绝他的请求,而是吩咐旁人:
“绯刀留下,照看着点曹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