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来的这个人,是淡眉毛。
也就是丛一鹤。
他走到鲍老杆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
“喂,鲍老兄,那那孙一樽只会喝酒,你理他做什么?我来跟你说几句知心话。”
状态甚是亲热。
鲍老杆道:“有什么知心话,你说便是。”
淡眉毛往前凑了凑,把脸径直凑到了鲍老杆的脸前。
旁边有人起哄,“喂,淡眉毛,你要跟老鲍亲嘴么?老鲍虽然好色,却也绝对看不上你,哈哈……”
鲍老杆心里甚是腻歪。
淡眉毛长着个光光的大脑袋,眉毛像道蚕,挺丑的,再说,一个大男人把脸凑过来,也实在惹人烦。他皱着眉头说道:“淡眉毛,你有什么话,当着大家说,咱们俩没有背人的话。”
往后躲。
然而,淡眉毛却继续往前凑,嘴里说着:“老鲍,我有个秘密要告诉你。”大嘴叉子直凑到几乎脸贴脸了。
鲍老杆闻到一股浓浓的口臭气,不由得一阵恶心,
“喂,你躲开。”
淡眉毛哈哈一笑,“既然你不想听,那就算了,有眼不识金镶玉,你再想找我问,可别怪我不告诉你。”
说罢,转身便走回人群。
鲍老杆翻了翻眼皮,没理他。然后转身对那几个灰袍汉子说道:“把吴大通给我……”
刚说到这里,忽然身子晃了两晃。
然后,瘫软下去,一头栽倒。
几个灰袍汉子吃了一惊,有两个人赶紧跑过来,将他抱住,喊道:“鲍大哥,怎么了,你醒醒。”
鲍老杆两眼紧闭,一声不吭,竟然已经晕厥过去。
这一下事起突兀,刚才鲍老杆还活蹦乱跳,怎么就一下晕倒不起?几个灰袍人有些手足无措,有人喊:“快去找段团长,”“先找郎中,看看鲍大哥怎么了?”还有人说:“不对,是不是淡眉毛搞的鬼?”“一定是有人在搞鬼。”
……
段屠龙在哪儿呢?
他正在接待洪顺堂的人。
洪顺堂也来桑树坡赴会了,带队的是玄武分舵舵主蔡祥,率领十几个弟兄。
罗汉雄也来了,只不过,他化了装,和石锁、小芳等人一起,都扮作是普通帮众。混在人群里。
段屠龙在桑树坡下,设置了几处警戒,安排了接待处,指派数个手下,负责安排宾客,一切都设计得很周密。听手下报告洪顺堂到了,立刻亲自起身去迎接。
蔡祥笑嘻嘻地向段屠龙施礼。
“段先生好,小人奉本堂罗堂主之命,前来应约赴会。”
段屠龙脸上有些失望,说道:“欢迎诸位,罗堂主为何没有亲自到场?”
“弊堂主赴丘城,参加军界人士的宴席去了。早就应了人家的约,推脱不开,他吩咐属下,向段先生恭致问候。”
“好说,好说,”段屠龙不无遗憾地说道:“本来,我还想与汉雄好好盘桓一番,另外,有些重要事情,与他共同协商。”
“属下会将段先生的意思,一五一十,禀告堂主。”
“请你转告汉雄兄弟……”段屠龙嘴里说得非常亲热,“段某听说他就任洪顺堂主,真是倾慕欣喜,我们俩是故交,情同手足,此番桑树坡大会,我拟让汉雄担任剿匪游击军副团长,我们俩携手并肩,开创一番事业,今后戮力同心,共襄盛举,在此乱世年月,正是英雄辈出之时,罗兄弟少年有为,智勇双全,定能崛起江湖,大展宏图。”
罗汉雄就站在人群中。
段屠龙的这番话,一字一句都听入耳中。
我勒个岑……差点晕头转向的感觉。
这碗迷魂汤简直太甜了,喝下去就得醉个三天三夜。段屠龙这么抬举我姓罗的吗?我还年少有为,智勇双全……我还崛起江湖,大展宏图……晕了,晕了。
你奶奶的,还跟我情同手足!姓段的真抬举我呀。
罗汉雄躲在人后,悄悄观察。
段屠龙那张方脸,经过一个夏天,有些黑了,瘦了,不知道是不是在火阳,与桑丹凤等人斗智斗勇,累的。在狮虎山的时候,他中了桑丹凤的计策,差点在一线桥被桑丹凤设下的埋伏给打死,凭着超人的武功,侥幸逃脱了。
不过,他那双阴鹫鹫的眼睛,还是那么深不可测,眼神里闪闪烁烁,隐隐泛着一股毒光。
罗汉雄的心里不住地盘算……
从今天的现场情势来看,段屠龙是做了周密安排的。
桑树坡下这片空地,插了数面旗号,外面有警戒,里面划成数个不同区域,各有喽啰张罗,而且在各处上坡下坡的要道,都设有卡子,整个阵势布得很严整。
石锁刚到桑树坡的时候,伏在罗汉雄耳边说道:“这片地形是个死地。”
“为什么?”
“你看,桑林四周虽然空旷,可是能下坡的路不多,几处卡子一堵,是个很好的伏击地形,只能往桑林里躲,而桑树林地形复杂,绕来绕去,很容易迷路。”
“哦……”
罗汉雄深以为然。
如果平常种地砍柴,显不出什么来,但是从军事角度来看,那这块地方确实是个死地。
石锁虽然没当过兵,却是个天生的军事行家。
对于行军打仗这一套,他似乎是无师自通。
洪顺堂的人,被安排在靠近桑林入口之处。罗汉雄发现,黄沙会的李大筢子也来了,还有一群乞丐,为首的是个肥头大耳的人,并没有看见王福禄的身影。有手下悄悄向他报告,“掌柜的,那边是黑鱼帮,依次是排教团、红灯堂……这附近百里内的大小帮会,十有八九都到了。”
罗汉雄默默点头。
不动声色。
……
场子中央,鲍老杆和吴大通他们吵吵闹闹,罗汉雄并没在意。他悄悄地掌控着下一步的行动。
淡眉毛上去和鲍老杆捣乱,其实——那是罗汉雄悄悄派出去的。对付段屠龙,没那么容易,他设计了一个完整的计划。
鲍老杆晕倒之后,很快就被抬了下去。然后走上来一个胖大家伙,五大三粗,身穿肥肥大大的灰袍,手里拎着一个长柄铁禅杖,看模样像是个大和尚。
他迈着大步走上前来,粗声大嗓地喝道:“淡眉毛,你个狗日的,搞什么鬼,是不是你把鲍老杆闷秧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