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掌柜是个油嘴滑舌的人。
他笑咪咪地向罗汉雄摊着手游说。
“您看,这就叫‘天机赐缘’,几番本堂最关键的时候,总是由您来解困局,裴老大遇危,恰巧是您挺身而出,叛徒倪福,也是由您亲手剪除,金圣牌和神罩经,还是被您新手得到……夺也好,捡也好,其实都差不多,若说您和洪顺堂之缘,天下之大,再也无出其右了。”
罗汉雄被他说得哭笑不得。
哑口无言。
心里道:这倒也无法反驳,还有一件“缘分”,你还不知道呢,当初你们在沙门堡里头脑聚会的时候,我就在场,在屏风后面偷听。
还真是,这么看起来,自己还真是洪顺堂缘份匪浅。
……
尹士弟接口道:“罗兄弟,实话实说,如今洪顺堂,远非昔年可比,四分五裂,弟兄离散,祖堂主卸任,本应另立新堂主,可是至今无人胜任……”
“不会吧,”罗汉雄插嘴道:“再怎么说,你们这么多英雄好汉,就选不出个堂主来?依我看,你们这些人,个个英雄神武,哪个都行,说实话,都比我强得多。”
这话,倒也不是谦虚。
对于自己有多大能耐,罗汉雄心里有数。论功夫,拙劣之极,连钱一味的老婆也比自己强得多。论谋略,是个“大笨猪”,唯一可挑出来的优点,就是上过中学,马马虎虎算是有文才,可这对于江湖帮会来讲,基本上屁用没有。
尹士弟道:“非也,非也,罗兄弟,你有所不知,这些天来,我们也曾几次推选堂主,不怕你笑话,唉,其实谁也不能胜任,我是个急脾气,遇事三锤子两杆子,说不定会坏大事,孔大哥过于愚腐,不善变通,老蔡呢,是个散淡之人,做生意没的说,统领群豪就没魄力了……说实话,只有那倪福,心机深沉,胸有丘壑,可他又是个叛徒。本来呢,裴老大还算个文武双全之人,可是……”
罗汉雄张了张口,想说什么,又闭上了嘴巴。
他陷入沉思。
……
蔡掌柜看他的脸色,知道正在犹豫,不失时机,在旁边又添油加醋。
“罗兄弟,可能您不知道,在龙王庙里,那一‘捡’,对于洪顺堂有多重要,金圣牌和神罩经,乃是本堂的镇堂之宝,一丢数年,致使堂口多难,江河日下,我们这些人,费尽九牛二虎之力,也未找回,邢堂主还因此失踪,今天机缘巧合,被您无意之中,不费吹灰之力,便得到了,这不是天赐神缘,又是什么?有道是,天意为之,不可不为,我们大家商议,共推您接任堂主,一定会顺天应人,重振本堂雄风……”
蔡掌柜舌绽莲花。
罗汉雄低头不语。
……
那么罗汉雄犹豫什么呢?
其实,他对于什么“洪顺堂主”,一点兴趣都没有。
江湖帮会这些勾当,平时他是嗤之以鼻的。
但是,转念一想,他考虑到另一个方面,眼下文德书院正在筹备开课,何未原说过,现在最缺的就是武装实力,虽然采石场王大贵等工人可以作为基干,但还远远不够。
若是把洪顺堂抓在手里,加以引导,走入正轨,那岂不是一个非常好的机会?
嗯……这事儿,还真得琢磨琢磨。
他考虑再三,决定——回去和何未原商量商量再说。
……
“蔡兄,尹兄,”
罗汉雄抬起头来,说道:“此事体大,容我琢磨琢磨,如何?”
“可以,”尹士弟满口答应,“您说得不错,此事体大,咱们不急在一时,不过,说实话,眼下堂中骨干,所剩不多,裴老大新死,孔海川伤重,大家都盼着您早日定夺,执掌堂位。”
蔡掌柜和那几个汉子,也都松了一口气。
脸上露出笑容。
正在这时,门外进来个伙计,向蔡掌柜报告,“掌柜的,外面有客人求见,带着两副整猪整羊,以江湖全礼,下拜贴求见堂主。”
“谁?”
“黄沙会,带头的名叫刘铁龙。”
“嗯……你先领进来,带入帐房,要以平辈之礼,施等级客之道。”
“是。”
伙计转身出去了。
罗汉雄听得明白。他不知道什么是“整猪整羊江湖全礼”,对这些花里胡哨的江湖繁文缛节,一概不懂,也不感兴趣。但是“刘铁龙”这个名字,却是很熟,而且也打过交道。
这家伙乍乍呼呼,强凶霸道,但是在饭铺里遇到裴老大的时候,却当了缩头乌龟,还被洪顺堂给逮了,关在沙门堡里。
自己还曾经和他做过“难友”,这家伙懂一些五行八卦之道,在他的帮助下,才逃出房间。
现在,他来拜会洪顺堂了,还正式下“江湖拜贴”,带了全礼,看起来隆重而且必有要事。
……
尹士弟扭过头来,对罗汉雄深深一揖,说道:“堂主,现在请您率领我们,去见黄沙会的客人吧。”
“啊?”
罗汉雄瞪大眼睛,站起身来,“尹老兄,我现在还不是堂主,你搞搞清楚。轰着鸭子上架,这可不行。”
“是这样,既然黄沙会以江湖大礼拜会,那咱们必须以堂主出面才好,您现在不出面,让我们几个怎么办?所以您不论下一步考虑得如何,请暂且救救场,说实话,对于黄沙会,我们向有嫌隙,还打过几仗,但在面上却不可授人以柄,让世人笑话。人家带着礼来,咱们按规矩接待,才是正道。”
“可我也不懂礼节呀。”
“这个没关系,自有我们几个。”
罗汉雄觉得自己被逼到旮旯里了。
似乎就像老天设计好的,一步一步,令自己不得不往下走。
也只能继续往下走。
“好吧好吧,我就暂时顶包,尹老兄,咱们可说好了,演好演不好,你们可别挑剔。”
“这是哪里话,您是我们上司,哪有我们挑剔您的道理。”
伙计拿来了一身崭新的缎面绸子长衫。
恭恭敬敬地对罗汉雄道:“请堂主更衣。”
罗汉雄低头瞅瞅自己的衣服,确实脏得不像话,既有土灰,又有血迹,不知道什么时候,后襟还扯了个口子,如果作为“堂主”出面的话,有点不太合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