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汉雄吓得都要尿裤子了。
这是荒郊野外啊!
漆黑的夜,四外数里无人,当鸭子铲往地下狠戳的时候,却传来隐隐的人声,“别敲了~~~~打扰我休息~~~~~~”
声音沉闷,若有若无。
是来自地下?
鬼?
魂?
这一惊,当真是身上每个汗毛都竖起来,罗汉雄腿肚子发软,鸭子铲掉落,一屁股坐在地上。“舅……舅,坏坏……”
岳益发也吓得失魂落魄,盗墓多年,还从来没遇到过这类稀奇的事情,一般来说,盗墓贼胆子都大,而且不相信妖魔鬼魂之类——否则哪敢去盗墓?但是今天这事儿实在太恐怖了。
“快……走,”
岳益发搞不明白怪声的缘故,有一点却是明确的:赶紧逃跑,越快越好!
甥舅两个急匆匆闪身后撤。一前一后,顺着田垄向路上逃窜,人在心慌意知的时候,越害怕就越疑神疑鬼,仿佛地里的荒草乱石,都成了狰狞的孤魂野鬼,朝着自己冷笑。
咕咚!罗汉雄慌乱中被土梗绊跌了,脑袋撞在一块尖石上,头痛欲裂,眼冒金星,挣扎了两下,爬起身来只觉得摇摇晃晃,视野恍惚。
前面不远处有个黑影。
他以为是舅舅,赶紧跌跌撞撞奔过去,想跟上舅舅继续逃,跑了两步,忽然倒吸一口凉气。因为——前面这个黑影根本就不是舅舅。
再仔细看,差点吓死。只见——黑影戴着一顶尖尖的高帽,身上穿着宽大的寿衣,走起路来腿弯僵直,动作缓慢而怪异……
僵尸!
我……勒个粗,罗汉雄心脏几乎要炸裂了,三魂七魄散了九成九。
拼着最后一丝意识,转了个方向,斜刺里逃窜,刚刚迈了两步,他觉得眼前有黑风掠过。
“嗖——”
破空声。
紧接着,又有道道黑影从身前飞过,“嗖嗖嗖——”
正自诧异,就听到一声惊呼,“哇——靠你娘……”
这声音来自那个僵尸!
慌乱中罗汉雄看到:僵尸似乎是被什么击中了,仰身跌倒,而且发出来骂声。
这一句喝骂,倒是把罗汉雄给弄得陡然清醒了许多,这里有问题!僵尸——并非真的,因为僵尸绝对不会骂出“靠你娘”之类的话!
这是人!
活人扮成的!
刚才那几道掠过的黑影大概是箭支,或其它冷兵器,是它打倒了“僵尸”。
这下就更加令人摸不着头脑,漆黑的暗夜里,谁射出来的冷箭?谁扮成的僵尸?此地到底在发生什么?
弄不明白,更不愿意弄明白,此时的罗汉雄只恨少生了两条腿,赶紧逃吧——逃得越远越好!
飞奔。
慌不择路,拔腿狂奔。
这时,他看见好几个黑影,正在迅速靠近!至少有六七个,夜色中影影绰绰,各个方向都有,他脑子里忽然转过一个念头——土匪,一定是打家劫舍的土匪,舅舅曾经说过,山里的土匪有时候就化装成赶尸人,或是僵尸,干那些月黑杀人,风高放火的勾当。
从某种意义上说,遇到土匪,比遇见僵尸更危险。
“忽——”
骤然间阴风袭来,正在抱头鼠窜的罗汉雄身形一滞,灰蒙蒙一张大网,罩在身上,收不住脚的罗汉雄撞入网内,立刻跌倒在草丛里。
网,迅速收紧。
胳膊与脑袋、腰身、腿脚被给网线勒得蜷曲,疼得厉害,而且又有一条黑乎乎的口袋,劈面罩过来,把网里的罗汉雄给装了进去。
撒网、收网、罩口袋,这一系列动作连贯而熟络,显然是此道老手,令人根本来不及反抗与逃脱,等罗汉雄嘴里惊呼出“啊”的一声时,身子已经套进袋中,并且袋口都给扎紧了。
“咚,”
身入袋中的罗汉雄被猛踢一脚,尾骨痛彻,听到袋外有人低声喝骂,“老实些,敢乱说乱动,一刀戳死。”
这话可不是虚言恫吓。
罗汉雄心头死灰,暗道:“完了,完了,我被人劫了……”
落入匪手,还有什么好果子吃么。
我成了肉票。
只听得四周有脚步声,短促的喝骂声,打斗声。似乎有数人在展开剧斗,有惊叫和惨叫声凄厉地传入耳鼓。
身处袋中,目不视物,只觉得被横拖竖拽,扔上一辆马车,颠簸中马蹄声声,不知走向何方。
……
昏昏沉沉中,走了挺长时间,罗汉雄被从口袋里拽出来。
这是一间古老破旧的天王庙。
破败的窗棂,翻倒的塑像,窗台上点着一根铁座煤油灯,昏暗的光线下,几个泥胎似的人影,或坐或站,个个神情凶恶,阴暗的脸孔活似庙里的牛头马面。
罗汉雄瘫卧在供桌下,长时间的肢体束缚,四肢腰腿已经没了知觉,说不上是麻是痒,他慢慢活动着因血脉不通而僵直的手脚。
一双穿着登山洒鞋的脚,站在面前,象打量货物似的端详罗汉雄,阴恻恻地说道:“是个雏儿。细皮嫩肉,没个鸡 巴用处,炒了当下酒菜吧。”
阴影里另一个声音骂道:“放你娘的屁,好不容易搞到盖天霸的马崽子,杀了不是白瞎?好歹得榨出四两油。”
“哼,早晚还不是开膛?又有什么区别?”
“你个野种,除了吃还会什么?”
“我先把这双耳朵割下来煮煮拌麻油吧。”
……
罗汉雄想把耳朵堵上。
完了完了,落进这些半人半兽的家伙手里,比掉十八地狱更难熬,这回要尝尝“求死不能”的滋味了。
忽然有个凶霸霸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吵吵个球蛋,肉票要交给舵把子,是杀是剐,自有主家定夺,我先来审一把。”
说话间,重重的脚步声,门外走进个粗壮高大的汉子,身着黑粗布短衫,斜背着一条长杆火枪,大圆柿饼脸上长满乱糟糟的胡子茬。
柿饼脸站在罗汉雄面前,一双牛眼放着凶光。
“讲,你在盖天霸那儿做哪棵柳子?”
罗汉雄赶紧说:“误会了,先生,我不认识什么盖天霸,你们抓错人了。我就是个……盗墓的。”
“少啰嗦,爷爷没功夫跟你磨牙。”
“真的,先生,我发誓……”
柿饼脸不耐烦了,扭头说道:“老六,给他放放血,省得狗日的崽子再满嘴冒泡。”
穿洒鞋的家伙走过来,手里提着一支匕首。
匕首不长,宽刃,环首,带着几枚圆环,一动就发出“铃铃”轻响,罗汉雄忽然觉得挺眼熟——它和自己曾经捡到过的那把“司刀”很象。
赶尸人“镇魂”用的法器。
怪不得……那次在宋团长府里遭审讯的时候,被诬认为土匪,百口莫辩,原来土匪果然拿着司刀作随身武器。
穿洒鞋的土匪拿司刀敲敲罗汉雄的耳朵。
“嘻嘻,这双耳朵,细嫩得很,滋味儿肯定错不了,就算不蘸麻油,拿开水一滚,保准香得紧,老子先尝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