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覆盖了整个漫长的冬天,澄西的春比其他地方来的更晚。
春雪消融,冰河解冻,又到了万物复苏的季节。
柳条悄悄吐出了新芽,在一场春雨后绿了一片。杏花开的最早,不过几天时间,似乎随处可见一树树盛放的杏花。
货车司机陶亮忽然内急,在路边找了个隐蔽的树丛解决生理问题,他正闭着眼睛,一边放水一边吹着口哨,这里不知道什么味道,从刚下路基开始就有一阵一阵的臭气飘了过来。
他提好裤子,转身离开,脚下不知道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他低头看了一眼,不看不要紧,他的脚下正踩着一只腐烂的爪子,爪子腐烂,露出些许白森森的骨头。
当他意识到这是什么,哇的一声跌倒,正巧跌到刚才的那摊尿上,他顾不得脏,一路跌跌撞撞朝大路上跑去。
陶亮爬上车,缓了好一阵,心都快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他有些迟疑,刚才看到的东西,是人手么?他不敢再回去看,拿出手机报了警。
方平和秦颂收到指挥中心的安排,赶到现场时,见路边停着一辆双桥车。司机见他们来,跳下车子,他的腿软,下车时,差点跌倒,秦颂一把扶住他,才不至于他跌倒。
“是你报的警?”秦颂视线飞快的在他身上扫过。
不知道是不是被吓得,司机脸色苍白,他努力控制着身体的颤抖,指了指树林:“刚才……刚才我在那边方便……踩到……一只手……只有一只手……”
说到这里,不知是不是回忆起了当时的恐惧,他声音止不住颤抖,身体也跟着抖了起来。
秦颂转身回到车里,拿了瓶水,打开瓶盖,递给司机。
司机接过水瓶喝了一大口,呛着了,咳了好半天,紧张的情绪,稍有缓解,他又蜷缩靠在车上。
秦颂了解了一下他的基本情况,他名叫陶亮,今年38岁,河西人,常跑澄西到河西的运输线。
这次是运了一批建材,刚卸了货,准备回程,途中想方便,把车停在路边进了树林,方便完,转身踩到了一个奇怪的东西,他仔细一看,竟然是一只人的手。
“当时你有没有闻到什么奇怪的味道?”秦颂问。
陶亮点头:“有,我一走进树林,就闻到了一股难闻的味道,好像什么腐烂的臭气,说不上的味道,后来才知道,竟然是那只手散发出来的。”
树林里只发现了一只腐烂的手,手上有野兽撕咬的痕迹,法医查看后,怀疑是野狗之类的动物啃食了死者的身体,把手叼到了树林里,这才被陶亮发现。
至于死者的尸体到底在什么地方,要寻找了才知道。
在师徒二人问话的时间,那边也传来了好消息,死者的尸体找到了。
虽然秦颂来刑侦支队的时间不算长,但他也知道野外抛尸埋尸调查的困难,尸体可能经历了漫长的冬天,春天,又被动物啃食,即使当时留下了什么痕迹,现在大雪消融,很多有价值的线索都没有了。
“看来又是一起麻烦的案子。”秦颂忍不住吐槽。
方平一摊手:“还能有什么办法?难我们也得侦破,现在命案的侦破率每年都有提高,比起以前,不说十年,就说五年前,那也是有很大的进步。”
“我们该感谢前辈们在工作中积累的宝贵经验,同时还要感谢日益进步的科学技术。”
秦颂又问了一些司机问题,并告知他手机保持开机,想到什么线索,及时告知。
该问的都问了,方平让司机离开,秦颂有些迟疑:“师父,他是外地人,放他回去,万一有什么……他跑了怎么办?”
方平低声说:“那也不能无条件扣着人。他的家庭地址,联系方式,家庭情况,工作单位都有,总不能都是假的吧。”
秦颂无奈的点头:“我知道了。”
方平告知陶亮可以离开,陶亮却半天没有动静。秦颂低声问:“师父,他怎么不走?”
“大概是被吓到,还没缓过劲。”
树林里大家正在忙碌,发现尸体的地方在树林深处,距离路边有上百米。
整个树林里都散发着浓浓的恶臭,即使秦颂阅尸无数,这种味道,他还是第一次闻到,可想而知尸体的腐烂程度,他忍不住干呕起来。
警戒带还在前面十多米处,外围痕检的李新给他们递了两个口罩。
秦颂快速拆开口罩戴上,臭味依旧:“这也不顶事啊。”
李新说:“戴上吧,总归好点。”
秦颂一笑:“哥,再给一个呗。”
李新又给了他一个口罩,秦颂戴着两层口罩,臭气才稍微缓解了一些。
李新叹了口气:“户外埋尸,有价值的线索太少了。”
秦颂和方平走进警戒带范围,越靠近尸体,臭味越浓。
欧法医正在忙碌,一边法医组的小季正在拍照,林法医在快速记录。成群的苍蝇发出低低的嗡嗡声,声音加上味道刺激,秦颂已经觉得胃里开始翻滚。
埋尸的坑大概有一米深,他们到来时,尸体基本露在土层外,身上的土大都被刨开。
“这是怎么弄得?”
欧法医说:“冬天土都冻着了,凶手临时挖坑可需要些时间,埋人不容易,土埋的不实,野狗老鼠之类的冬天正愁着没东西吃,送上门的食物,闻着味道给扒开了。”
开春了,白天气温高,晚上气温又降下去,有一阵子昼夜温差将近二十度。
欧法医说到这里忽然停下,伴随着苍蝇的嗡嗡声,秦颂不解问了句:“所以呢?”
欧法医无奈一笑:“就好比一块肉,放在冰箱里冷冻,拿出来化冻,把它放进去,再拿出来,再放进去,如此反复,天气一热立刻加速了他的腐烂。”
欧法医说着,秦颂闻着味道都能想象出尸体腐烂的程度。
“把尸体弄上来吧,小秦要不要过来帮忙?”
秦颂忽然被点名,他倒是乐意帮忙,往前走了几步,刚才还站在旁边,坑里的情况被欧法医给挡住了,现在坑里的情况一目了然。
尸体侧身躺在坑底,他的脸,身体,裸露出来的部分已经被咬的面目全非,在看见他衣服下蠕动的白色的东西,他再也忍不住胃里的翻滚,捂着嘴,跑到旁边吐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