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庆啐了一口,吐沫星子瞬间被寒风裹挟着消失在茫茫雪雾中。
“他娘的,这鬼天气!”
他搓了搓冻得通红的双手,心里暗骂自己大意。
这卧龙岗后山平日里也就深秋才落雪。
现在才初秋,怎么就突然来这么一场暴风雪!
“大哥,这…这可咋办啊?”
牛二壮哆哆嗦嗦地问道,牙齿打颤的声音像极了冬天拉风箱的破败声。
他身上只穿了一件单薄的麻布衣裳,此刻已经被雪水浸透,紧紧地贴在身上。
冻得他脸色发青。
牛大壮也好不到哪里去,他虽然比牛二壮壮实些,但也只是比竹竿粗壮点而已。此刻也是冻得嘴唇发紫,说话都带着颤音:
“二…二弟莫慌,寨…寨主肯定有办法。”
说着,他一脸希冀地看向陈庆。
陈庆心里也犯嘀咕,这雪来得蹊跷,封了他们的下路不说,还越来越大。
照这样下去,不用乌龙岭那帮孙子动手,他们就得冻死在这雪峰之巅了。
“都别他娘的哆嗦了!”
陈庆故作镇定地吼了一声。
“老子说过,跟着老子,吃香的喝辣的!这点小风小雪算个球!”
刘半仙抱着他那宝贝药葫芦,缩在牛大壮身后,冻得跟个鹌鹑似的。
听到陈庆这话,颤巍巍地探出头来:
“寨…寨主,老朽…老朽观这天象,怕是…怕是不太妙啊…”
“少他娘的胡扯!”
陈庆瞪了他一眼。
“老子问你,有没有什么法子能下山!”
刘半仙哆嗦着掏出一张符纸,念念有词了一阵,然后猛地往空中一抛。
符纸在风雪中飘飘荡荡,最后“啪”地一声,贴在了牛二壮的脑门上。
牛二壮吓得一哆嗦:
“半…半仙,你…你这是干啥?”
刘半仙尴尬地搓了搓手:
“暖…暖身符,驱…驱寒…”
牛二壮一脸无语,这玩意儿贴脑门上,除了更冷之外,还有什么作用?
陈庆强忍着把这装神弄鬼的老家伙踹下山的冲动,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这雪峰他不是没来过,只是以往都是沿着一条相对平缓的山路走的。
这次为了采雪莲,不知不觉走了条险路,爬得太高了。
高处不胜寒啊!这该死的雪莲!
“大壮,二壮。”
陈庆沉声说道。
“咱们得另找出路下山,这雪一时半会儿停不了,待在这里就是等死!”
“是!寨主!”
牛氏兄弟异口同声地答道。
虽然冻得够呛,但陈庆的话还是让他们燃起了新的希望。
陈庆环顾四周,目光落在了不远处的一片悬崖峭壁上。
那峭壁陡峭险峻,几乎垂直于地面,寻常人根本无法攀爬。
“他娘的,拼了!”
陈庆咬了咬牙,从怀里掏出一把匕首。
“就从这里下去!”
牛氏兄弟看着那几乎垂直的峭壁,腿肚子都开始打转了。
“寨…寨主,这…这能行吗?”
牛二壮的声音带着哭腔。
陈庆冷笑一声:
“怕个卵!老子当年从万丈悬崖跳下来都没死,还怕这点小坡?”
他说着,便将匕首狠狠地插进冰壁中,然后小心翼翼地向下移动。
突然,峭壁上一块巨大的冰块松动,朝着陈庆直直地砸了下来……
“寨主!”
牛大壮和牛二壮凄厉的喊声在风雪中显得格外无力。
眼睁睁看着陈庆被落下的冰块砸中。
沿着冰壁一路向下翻滚,最终消失在茫茫雪雾之中。
牛二壮腿一软,差点瘫坐在地上,
“这…这可如何是好?大哥,寨主…寨主他…”
牛大壮也好不到哪去,脸色惨白,嘴唇哆嗦着,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他狠狠地给了自己一巴掌。
“都怪我!都怪我!不该让寨主走这条路的!”
刘半仙颤巍巍地从牛大壮身后探出头来。
“唉…天意啊…天意…”
说着,他又缩了回去,好像一只受惊的鹌鹑。
陈庆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耳边呼啸的风声像是恶鬼的尖啸,刺得他耳膜生疼。他努力想要稳住身形。
但那块该死的冰块携带着巨大的冲击力,将他狠狠地掼向悬崖底部。
下坠的过程中,陈庆下意识地将匕首插入冰壁,试图减缓下坠的速度。
匕首与冰壁摩擦发出刺耳的声响,火花四溅。
却也仅仅是稍稍延缓了他坠落的势头。
巨大的冲击力震得他手臂剧痛,骨骼发出令人牙酸的“咔啦”一声。
整条手臂瞬间失去了知觉,匕首也脱手飞出,消失在茫茫雪雾中。
“娘的!老子命休矣!”
陈庆心中暗骂,自己这次是可能在劫难逃了。
就在他即将坠落悬崖底部。
粉身碎骨之际,一只手,准确地说是半只手,因为他的左臂已经脱臼。
绝望中胡乱抓住了什么东西。
那是一截枯树根,从悬崖峭壁的缝隙中顽强地探出来。
看起来纤细脆弱,却出乎意料地坚韧。
陈庆如同溺水之人抓住最后一根稻草。
死死地扣住树根,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几乎要将树根捏碎。
他咬紧牙关,用尽全身的力气,单臂将自己向上拉。
剧烈的疼痛从脱臼的左臂传来。
让他几乎昏厥过去,但他不敢松手,一旦松手,便是万劫不复。
不知过了多久,陈庆终于将自己拉上了一个狭窄的平台。
他瘫软在平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浑身的骨头都像是散了架一般,疼痛难忍。
他低头看了一眼下方深不见底的深渊,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娘的,这要是掉下去,估计连渣都剩不下!
陈庆检查了一下自己的伤势,除了左臂脱臼,身上还有一些擦伤,并无大碍。
他庆幸自己命大,逃过一劫,但是自己被困在了这悬崖峭壁之间,进退两难。
上方是陡峭的冰壁,下方是万丈深渊,而这狭窄的平台,仅仅能容纳一人站立。此刻风雪更大了,雪花像刀子一样刮在脸上,生疼。
风雪像一把把尖刀,无情地切割着陈庆裸露在外的皮肤。
他蜷缩在平台上,冻得牙齿打颤,浑身如同散了架一般,没有一处不疼。
悬崖下是万丈深渊,上方是光滑的冰壁,这方寸之地,竟成了他的囚笼。
“娘的,老子不会真要交代在这鬼地方吧?”
陈庆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腥甜的味道让他胃里一阵翻涌。
饥饿像一条毒蛇,啃噬着他的五脏六腑。
他摸了摸怀里,空空如也,除了几块碎银子,什么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