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初了,正是暑气上行的时候。
玉髓又来找月娘了,开口便是质问:“你究竟怎样才肯放过丁家?”
月娘哑然:“这不是得问你们什么时候才肯放过我吗?”
玉髓满腹狐疑:“你什么意思?”
“玉老板你可真会装傻,我的态度便是你们若肯罢手,那我们就井水不犯河水。”
从青石镇第一到屈居第二,丁家人确实还没有这么快从落差里起身。
玉髓酸楚道:“从一开始我就没想过伤害你。”
月娘压制着怒气:“可是你确实做了,并且我永远都不会忘记那一幕。”
玉髓忽而道:“别忘了品茗居也有我的一份子,我要撤资。”
“嗯哼?求之不得。”月娘没想到玉髓会提这一茬,微笑着转过身去:“你觉得现在的我需要你那三百两吗?是你忘了,从一开始我就不缺你这三百两。”
说着扔给玉髓一包银子,玉髓打开来看,里面是八百两银票。
随即道:“这里是这几个月的账本,这个包袱里面一共有八百两,你当时的三百两我现在还你六百两,双倍。”
“算计是从我开始的,那你为何不对我下手?”玉髓惴惴不安的问月娘,原来这才是她今天来的目的,她怕下一个是自己。
月娘诚挚道:“你是我初来乍到时第一个接我生意的,我一直都记得,而且品茗居最初能立足,也多亏你的推波助澜,可是这段关系,从你开始算计我的那一刻就已经结束了。”
说完月娘就潇洒的离开了。
玉髓失魂落魄的走在大街上,她就这样慢慢的挪动着步子,一步一步的往丁府去。
丁家应该是再掀不起什么风浪了。
月娘也终于可以着手料理一下分店和烧烤店的事了。
还没落笔呢,就看见二丫冒冒失失的跑进来了:“月娘,月娘,我告诉你个好消息。”
“什么好消息呀?”
“李安哥中了状元了。”
“什么?”
二丫又重复了一遍:“状元,李安哥中了状元,如今在翰林院中呢,你瞧,他寄的信。”
见信中李安说得诚恳,因云州地势偏远,家中也没有亲人在世了,所以待京都的礼仪各项学习完毕再择日回乡祭祖。
用现代的话说,这在翰林院中只是实习期罢了,过渡一下。
二丫笑得合不拢嘴,月娘打趣道:“恭喜姐姐,贺喜姐姐,终于苦尽甘来了。”
二丫整理起笑脸:“月儿,谢谢你,不然我和李安哥不会有今天的,前些日子你给的药我也在吃,昨日我又去请莫大夫诊脉了,莫大夫说有希望了。”
前些日子月娘想起来,便将二丫的病脉给三叔寄去了,本来也没抱什么希望,谁料三叔给开了方子。
月娘笑道“那便好,我就等着喝你们的喜酒了。”
可想着想着,眼神有些落寞,若是祖母还在就好了。
看着仍旧沉浸在喜悦中的二丫,柔声道:“二丫姐姐,今日我回南山村,到时候我下厨,叫上若烟文夫子他们一起。”
二丫也察觉到了月娘的情绪变化:“好,都叫上。”
“付掌柜,有你的信。”
这封信是被付世川截过的,月娘早就知道里面的内容了。
内容是姜云潇的母亲用了月娘送的香露,想再讨要些给她的一个朋友。
不难想象付世川看到那封信的震撼,毕竟他已经开始着急有所行动了。
夜间,南山村的小院子,满满当当坐了一桌人。
月娘以茶代酒:“谢谢诸位这么久以来的照顾。”
这句开场白,被心思细的文纾捕捉到:“月娘,你怎么了?”
月娘擦了擦嘴边的茶水:“我可能要出趟远门,青石镇的这些事还要多仰仗大家。”
若烟也急了:“月娘,你要去哪儿啊?我也一起去。”
月娘摇摇头,拒绝道:“青石镇这里可离不开你,二丫姐姐就快是状元夫人了,定然是要去京都的。”
若烟又道:“什么?二丫的婚礼你也不回来?”
“如果顺利的话,自然是要回来的。”
总觉得像在安排后事,见众人一副悲伤欲绝的样子,月娘朝万乘使了个眼色。
万乘便朝院外去了。
此番月娘才大胆的告诉众人:“你们也知道我的身世,现下祖母已经走了,付家的人也绝不会放过这么大的产业,他们已经在咱们身边转悠几日了,瞧着这两日便要有动作了。
身为付家人,父亲尚在,况且我也多借用了他们的名头,还有我想弄清楚一些事情,所以是必须回去的。”
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回去探探虚实也好。
众人听完月娘这番话,也明白了月娘的处境艰难。
赵小明最先表态:“月娘你就安心回去吧,这里有我们你放心。”
若烟还是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月娘凑到若烟身边:“你要多照顾若烟些。”
若烟这才说话:“我犯不上他照顾,倒是你,京都那样的地界,又是一群虎视眈眈的人,你要万般小心才是。”
“你忘了吗?还有小公爷啊,凭我和他的交情,他一定会多照顾我一些的。”月娘搬出姜云潇,终于淡了些若烟的关心。
此时又换二丫了:“月儿,若是他们实在要产业,那就给他们,一切都紧着性命,我和李安哥的喜酒一定等你回来。”
月娘俏皮道:“二丫姐姐,放心吧,在命和钱之间做选择,我一定把钱给他们,反正你现在是状元夫人了,养我没问题的。”
二丫羞红了脸:“你这臭丫头,惯会取笑我。”
月娘不承认:“才没有呢,不过他们目前还没有大的动静,咱们就一切照旧,安心。”
好不容易安顿完几人的情绪,月娘又看着铁面冷漠的言栖几人。
规划道:“到时候玉剑和满月你俩留下,听若烟差遣,言栖他们三个跟我走。”
几人异口同声:“是,主人。”
推杯换盏又几轮。
万乘也回来了:“主人,方圆十里没有他们的人。”
“品茗居呢?”
“品茗居外有两个在蹲哨。”
“嗯,好了,你快坐下吧,多吃一些,去了京都怕就不能这样大口炫饭了。”
众人还在苦思冥想炫饭的意思,月娘已经夹了好几筷子了。
吃着吃着,月娘才想起最重要的一件事,于是从包里拿出来一张纸:“哦,对了,你们先将这几处茶楼打理起来,至于选人的事,就给满月去做吧。”
赵小明自己揽事道:“那房屋我们也帮你建好吧,等你回来。”
月娘看着天上这轮弯月,环顾着这个院子。
轻飘飘道:“不用了,就留着吧,这才是家的样子。”
袖口里紧紧捏着的,是付老太太的那封信。
没由来的,只觉得眼睛有些酸涩,趴在桌子上就哭了出来。
夜风拂过头顶的梨树叶,这哭声在浓浓的夜色中有些凄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