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能说,先帝有你们真是他的福气,两个好大儿,都当着他的面把龙凤卷轴撕毁,主打一个叛逆。
月流云问道:“南宫千殇不是性情一贯温和,品行端正吗?按理来说是个尊师重道、孝悌忠信的好孩子才对,怎么会跟着你干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情?”
南宫明烛无辜道:“朕也是个尊师重道、孝悌忠信的好孩子啊。”
月流云:“……”
月流云无语道:“你说这话,你自己相信吗?”
先帝究竟是怎么死的,他心里就没点数吗,还说什么孝悌忠信,简直离了个大谱。
就连南宫明烛自己也觉得,这话过于好笑,自喉间发出低低的笑声,良久才缓缓停止,收敛了神色,不再开玩笑。
他神色平静,英俊的眉眼在昏暗的灯火下略显温柔,看不出一丝别样的情绪,缓缓开口,向月流云讲述起当时的情形,语调悠长动听,在微凉的夜晚中别有一番韵味,似乎让月流云也身临其境。
当年,先帝遣散了所有闲杂人等,长公主南宫晚晴因在梵云寺清修而未能及时赶到,只留下了两位皇子,南宫明烛和南宫千殇。
……其他皇子死的死,残的残,大多数都是南宫明烛的手笔,少部分是他们自己作死。
当然还有更大一部分,是因嫔妃之间的宫斗,死在了娘胎里。
在他将两份龙封卷轴分别授予二人之后,奄奄一息的先帝正准备发表一番感言,结果就被直接打断。
首先登场的是一号好大儿,南宫明烛。
他早就在寝宫外围布置满了影煞,有风宁守着,南宫千殇又不会武,他已然百无禁忌。
他笑眯眯地起身,不再跪着,而是无视自己同父同母的弟弟,傲然地俯视着南宫淳毅——这个导致他一生悲剧的罪魁祸首,十分愉悦地畅所欲言。
“父皇……您可真是太天真了,那个位置上该坐谁……您说了,可不算。”
南宫淳毅:First blood!
南宫明烛顿了顿,在皇帝还没来得及惊愕时,又粲然一笑,用最温柔的语气,说着最残忍的话:“您或许还不知道吧,如果不是儿臣和皇姐搜集整个大郢,为您找到这慢性毒药,您没准……真的能活得久一点。”
南宫淳毅:double Kill!
他一边撕那卷轴,一边捻着碎片送入火盆,笑意盎然地看着火蛇缓缓将其吞没。
他悠悠道:“至于……是谁每日在您的御膳里加料,您或许可以问一问叶美人。不过……您似乎没有这个机会了。”
南宫淳毅:triple Kill!
“哦对了,二皇兄和三皇兄走的时候,应该和您一样安详,您很快就能见到他们了,还有五皇弟和六皇弟,儿臣会替您照顾好他们的……”
南宫淳毅:quadra Kill!
“还有就是,您最信任的凌国师,他为您炼制的丹药,大多数也出自儿臣之手……”
“这江山……儿臣就笑纳了,父皇大可安心去了。”
南宫淳毅:penta Kill!
躺在病床上的南宫淳毅皮肤松弛,透露出病态的黄色,眼睛深深地凹陷,眼神中透露出无尽的怒火、恐惧与绝望。
他干裂的嘴唇微微张开,似是将最后的希望寄托在了南宫千殇身上。
他朝南宫千殇伸出枯瘦如柴的手指,指甲苍白,没有一丝血色,微微颤抖中,自喉间哽咽出几个无意义的字节。
……殇儿,快杀了他,父皇原本是属意你的,皇位是你的,千万别让旁人夺取,快……快替父皇杀了他!
于是,二号好大儿南宫千殇正式登场。
他情绪管理显然不如他的好哥哥,那原本温润如玉的面容上,尽数挂着嘲讽,缓缓起身,在南宫明烛略带惊讶的目光之下,将那龙封卷轴撕得粉碎,然后尽数扔尽了火盆。
南宫淳毅:hexa Kill!
南宫千殇眼眶微红,神情中却有几分快意,说道:“你抛弃我的母亲,让她含恨而终,已然……不配为人夫。”
南宫淳毅:octa Kill!
“你让我流落人间,受尽苦楚,纵容妃嫔争宠,谋害子嗣,又无视我兄长和长公主这些年来的政绩,已不配为人父。”
南宫淳毅:deca Kill!
“我流转于人间,百姓疾苦,天下吏贪将弱,民不聊生,水旱靡时,盗贼滋炽,你昏庸无能,不配为君。”
南宫淳毅:Nona Kill!
南宫千殇凝视着他,一字一顿道:“这皇位,从来都不是我想要的,明明有更合适的人选,你不该传位于我。”
“帝王之术,为君之道,是兄长自小所修习,我对其一无所知。你错在识人不辨。”
南宫淳毅:Undeca Kill!
“母亲从未承认你是她的丈夫,我从未承认你是我的父亲,天下人亦从未承认你是他们的君王……往后,天下交由兄长治理,你大可安息。”
南宫淳毅:卒!
于是乎,先帝成功被自己的两个好大儿成功气死,死不瞑目。
南宫明烛记忆力很好,时隔多年,连当初的细枝末节都记得一清二楚。
月流云听了南宫明烛的转述,皱眉思忖着,良久之后,才笑着开口说道:“啧,我觉得南宫千殇要比你有文化一点。”
看看人家说话,引经据典,抑扬顿挫,还能熟练运用多个排比句,简直就是语文课代表。且言语间皆是光明磊落,光风霁月,是不折不扣的君子形象。
而南宫明烛简直就是个心狠手辣、杀人诛心、面上笑意温柔,实则字字戳人肺腑的黑心莲花,黑得彻底。像他做的那些事,全都是在阴暗之下、见不得光的。
月流云心想,按照现代人的眼光来看,如果南宫千殇当了皇帝,他应该更会偏向于儒家的治国思想,但南宫明烛……应该更推崇于法家的思想。
南宫明烛:“……”
敢情你憋半天就憋出来这么一句话。
南宫明烛凉凉一笑,说道:“如果你喜欢那样文绉绉的说话方式,也不是不可以,那朕以后也这样和你交流。”
月流云说道:“呃……大可不必。”
平日里伪装已经够累了,在他面前还有什么可装的,再装就累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