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路崎岖,但是胜在此处人口不在少数,长年累月之下走的人与车多了,路也就被踩、人为拓宽了些——至少作为主干道的‘大路’是这样的。
自大路两边分叉的通往各处人家的倒是确确实实的字面意思上的‘羊肠小道’。
昨夜雨幕将歇不多时,又下了一场雨,以至于这山路依旧是初次到来时几人所见的模样:泥泞,湿滑,遍布大大小小的盛满黄色泥水的水坑,甚至在某段路程中可以看见一汪横在中间断了两头连接的‘海洋’。
桂乃芬感慨道:咱们这简直就是路过了波月古海。
然后被李素裳反驳了,因为波月古海没有那么黄。
藿藿默默吐槽这不是海。
而以上的场景并不是偶然,而是此刻的几人正在不断经历重复的。一切缘由皆是一早便受校长请求的前去找学生引起的。
毕竟来到这里的官方说明就是协助寻找失踪人口,而今正好有个学生已经多日没有前来上课了,大家没有理由拒绝,于是欣然而往。
不过因为该学生的家距离学校远到需要走长达两个小时的路程,大家就也只能早早出发。
等到一行四人还有一只假装不存在的岁阳跟着学校的体育老师一起抵达校长所说的那位学生的住处时,蒙蒙亮的天空已经高悬起了一颗炽烈的光球。
耀眼的光线击散云层倾泻而下,让被雨水打湿了半截裤子浸的双腿发寒的一行人感受到了令人喟叹的暖意。
房屋是很古旧的样式,二层半高,通体由泥砖建成,灰黄的墙体上以及遍布了裂纹;房屋前方有一处空地,上面架设了一个有几根粗细合适的木头组合成的晾衣架,正在晾晒着衣物。
并没有看见人。
体育老师是一个身形比较矮小的人,和柳长生站一块,或许大家会觉得柳长生才是体育老师。
但是体育老师的矮小身形下却藏着巨大的能量——
非常大的嗓门。
还没走进房屋,就听见几声呼号下去,他们甚至可以听见群山的回响。
走进后才听到颇有节奏的锯木头声自某处传来,循着声音找去正是房屋侧边——那里有一片比较大的空地,上面有些杂乱地堆放着几根粗壮的木头,一些地方则是有着斧头与一些零散的木柴。
还有明显的肉香。原是空地上竟然还摆放了一方宽长的木桌,木桌上放置了十几个小碗。
而一个沉默的中年男人正弯腰踩在一棵树上,用力地锯着木头。
体育老师自觉上前,绕道男人的身后伸手拍了拍后者的肩膀:“肖师傅,回神回神,来人了。”
说实话,均匀锯木头的声音还是很好听的——可以当做白噪音睡觉的那种。
“所以你想表达什么?”李素裳瞥向忽然说悄悄话的桂乃芬。
桂乃芬嘿嘿一笑:“所以拉小提琴难听不要再用锯木头比喻了。”
“懂了。小提琴笑话。”李素裳比了个oK的手势。
“不,这是小提琴手笑话。”
尾巴大爷听着这对话,有点好奇地搓了搓自己的下巴——虽然这个q版造型到底算不算是有下巴还是另说。
“欸,藿藿,拉小提琴难听是什么声音?说起来我还真没听过。”
藿藿小小摊手低声道:“回去给你找找?”
而另一边的锯木头声音也停止了。
“来客人了啊。”粗粝的男声响起,一瞬间便吸引了众人注意力。
“你好,我们是来找肖同学的。”柳长生上前与肖师傅握手,“您的儿子没有请假,已经有三天没来学校了,请问发生了什么吗?”
“你们是?”
“我们是新来的老师,这次也是带着任务来的。”柳长生笑眯眯地摆出和善和一些生涩的神情来。
就像是第一次当老师那样的表情。虽然某种意义上也确实是。
“新老师……看来小时候吃的不太好。”肖师傅平静的目光扫过了站在后方的三个年轻女孩子,有点微妙的沉默。
在藿藿身上停留的尤其久。
藿藿有理由怀疑最后那句话是在说自己。
“他老娘病了,我一个人忙不来,就让他留下来帮忙。”肖师傅言简意赅,“没什么要紧事,就回去吧。”
“那他人呢?让我们见一下他也是可以的。”没想到马上就被下了逐客令,柳长生赶忙插嘴。
“他?小兔崽子脑子有毛病,估计捡柴火捡到忘记了。天晓得他几时会回来。”肖师傅显得习以为常,并且丝毫不担心。
“那让我们见见他的妈妈可以吗?”
中年男人的神情微微一顿,似乎是没想到这新老师居然是如此打破砂锅的性子,语气当下也不耐烦起来:
“老子婆娘病了听不懂?算咯,新老师嘛……一个神经病婆娘有啥子好见的。”
不耐烦一瞬而逝,取而代之的是无可奈何地碎碎念。
“你们要待多久待多久,反正我是不得管饭的。”
说完,他就是自顾自地走到一旁,拿起斧头开始劈柴。
几人面面相觑,还是那了解情况的体育老师抱歉一笑:“嗯,他的老婆和儿子脑子都……”
“这一家子都是外来的,不过已经在这住了十多年了,也算是这里的人了。”体育老师忍不住压低声音多嘴,“不过就是他们都有些孤僻,因此人缘很不好。要我说,还是他们两口子太奇怪了,成天捣鼓些奇怪的东西……”
大家都理解地点头。
一番简短的讨论之后,大家决定找个地方坐着多等一会。而体育老师则是觉着无趣,溜去找了肖师傅聊天。
“肖师傅,这最近也没什么节日要过啊,家里怎么炖了那么多肉?”
“……”
“可不可以尝尝?”
“不可以。”
……
直到夕阳西下,直到饿的前胸贴后背,大家都没看到有另外的人前来。
倒是找厕所的时候偶然间隔着一扇窗户看到了一个躺在深处的床榻上的人形,大家认为那或许就是那位生病的母亲了。
“只能明天继续了。”
柳长生思考一番后,下达了明天再来的决定。
他有直觉,在这家里可以摸出什么有用的消息来。既是和要调查的事物无关,也是一件案子——毕竟,除了校长的请求之外,本地的云骑也在刚才给出了这家人有疑点的结论。
时间一晃到了第二天,众人再一次到来——那位老师有事没来,不过都已经记住了路线,也就没关系啦。
“各位老师,又来了啊。”
姓肖的中年男人和昨天相比,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似乎要…友好了些?
“你们来的不巧,刚才那小兔崽子跑去后山捡引火的叶子去了,要不要坐着等一会?”
很僵硬的笑容从那张脸上出现,让人觉得有些违和。同时肉香依旧萦绕着。
“谢谢。”
一行人谢过后,彼此静默了片刻后又迎来一人。来人是一位颇有年岁的老者,让人很是在意他是怎么爬上来的。
见到来人,肖师傅赶忙迎了上去。
从对话得知那位老者是这个地方唯一诊所的医生,现在是来给男人的老婆看病的。
男人将医生引进屋,不知道他们说了些什么,总之之后就变成了现在的局面——
四人和这个老医生面对面坐着,相顾无言,最后还是柳长生开口:
“老医生,您对这家人了解多少啊?我们是学校的新老师,也是来了解情况的。”
是熟悉的‘新老师’的谎言。
“不多,只是来治病的。而且也治不好啊。”老医生叹了一声,“所以才会相信一些奇怪的东西吧。”
“奇怪的东西?”
“你们还不知道?”老医生说着忽然绽出一个笑来,“那不如就听我讲讲故事吧,在这休息也是无聊。”
“十几年前还是几十年前来着…这里忽然呼啦啦的来了好多人呢,他们给乡亲们宣扬一种可以健健康康长生不老的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