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有下班的人三三两两的一起走着,跟钱翠凤他们同方向的,也有反着方向的,几个人说着话,聊着澡堂里的笑话和周末看到的电影,钱翠凤有些羡慕,都是人,差别怎么这么大呢?
钱翠凤把儿子往上托一托,她的胳膊有些酸了,虽然空气是凉的,但是她的头顶都微微的出了汗,娘俩相依偎的身体,都是热乎乎的。
钱翠凤靠在墙边站一站,杜文成抬头看看,然后继续趴下了。
钱翠凤有些后悔,应该早点回来的,天这么黑了,万一找不到家怎么办?
这些街道、胡同,都好像啊!要在哪里转弯呢?
她喘了一会儿气,发了几秒钟的呆,然后又开始走了。随着往华阳镇进一步深入,路灯的间隔短了些,亮的几率也大了许多,钱翠凤一边走,一遍观察着马路和两边的树,想着自己下午是从哪条路上拐过来的。
钱翠凤抱着儿子,先找了觉得相似的路,拐了弯,进了胡同,可是 看着胡同的房子不太像,于是赶紧又撤回去,继续向前再走一段。
如此试探了三次,才感觉那胡同熟悉了些,胡同里的路灯间隔比外面远多了,夜,更暗了一些。
钱翠凤抱着儿子,走的更小心也更慢了,她怕摔了娘俩,都没人掫他们起来。
走了十多条胡同后,钱翠凤终于看到了他们家附近的那个公厕和水井,才知道自己走超了,又抱着孩子往回走了四五条胡同,才终于看到多少熟悉一些的小院的门口。
推开门,没推动,居然插上了吗?
不对啊?杜薛涛是最后下班到家的,他到家才插门的啊!
“妈?开下门。”钱翠凤当时想喊杜薛荣着,后来想想,喊二小姑,未必敢出来开门;她现在也知道了,婆婆这是开始‘处理’自己了?
啪啪的拍了三次门,喊了三声妈,也没听到里面有动静;钱翠凤很想踹两脚门,可是想想,万一踹坏了,一个晚上家里不安全,另外也是到时候修理门,自己得掏钱!更有可能连公爹都会‘处理’他们三口子吧。
钱翠凤蹲下来把儿子放地上,给他拽拽帽子和棉袄、棉裤,然后站起来,一手拽着儿子的手,另外一只手,更用力的拍打着门,更大声的喊“家里有人吗?妈?给我开门。”
钱翠凤想着,合着都不怕丢人,那就索性丢的大一点啊!
当她肆无忌惮的拍打着门、高喊着开门的时候,听到院里吧嗒吧嗒的脚步声。
“二嫂子?是二嫂子吗?”钱翠凤一听,是杜薛兰的声音。
“是,薛兰,是二嫂子。你给我开下门吧。”钱翠凤的心里,有些委屈,也有些放松,更多的是期待和忐忑。
吱扭一声,门开了,杜薛兰站在门里,钱翠凤赶紧抱起儿子,冲进院子,唯恐晚了一分钟,门再关上!
她还想问怎么插了门了,后来想想,算了,回屋吧。
杜薛兰看一眼落荒的嫂子和侄子,低下眉眼,关上门,这会儿没再插了,不然后半夜二哥下班,他们谁起来?
后半夜起来开门,从热乎乎的被窝里,出来,冷死!
虽然杜薛兰也在家里的食物链低端,但是比二哥还是高一点的。
杜薛兰回了屋,没人看她,也没人问她,她就穿过堂屋进了他们姐妹的房间了。
钱翠凤旋风一样进了院子,到了他们小家门口,拿出钥匙开了门,把儿子放炕上,只脱了帽子,她立刻去检查炕炉子还着着火没。
她掀开炉盖子一看,灭了,炉膛里只有一丢丢的热乎气,她叹了一口气,起身,把炉膛里的灰捅下去,然后端起簸箕,准备去拿点柴火和煤,再生起火。
等她出了门口,一看放柴火的那个小棚子,居然上了锁!
她转身看一眼婆婆的房间,居然关了灯。
哼!你以为我钱翠凤是吓大的吗?
“妈,给我柴火棚子的钥匙,我们那边的炉子灭了!”钱翠凤在院里喊,可惜的是,回答她的是漫天的寂静的星星的眨眼。
钱翠凤喊了几分钟,一点动静都没有,她没敢闯,她怕公爹在屋子里,事情就大了!
钱翠凤看到柴火棚子的锁,然后准备去厨房看看,还有没有剩下的柴火和煤。
走到厨房门口,天啦!
从来没锁过的门,也上了锁,那个门,七拧古八歪的架势,一看就是临时起意的。
钱翠凤想了想,回了房间,儿子自己脱了鞋子,正在炕上扒着炕席玩。
她也脱了鞋子,上炕后把两人的被褥放下来,炕不是特别凉,但是也不热。
钱翠凤又找了些东西随便吃点,又给儿子吃了一点,娘俩就脱了衣服躺下了。
迷迷糊糊中,钱翠凤搂着儿子睡着了,小小子虽然很瘦,但是浑身热乎乎的,跟个小火炉一样。
不知道几点,杜文成哼哼哧哧的拱着钱翠凤,钱翠凤赶紧坐起来,空气中到处是凉意。
“怎么了?”
回答她的是啊啊啊,钱翠凤有时候都想,儿子是不是哑巴还是傻啊?一周了,不会走也不会说话,就只啊啊的。
掀开被子一看,尿了!幸好不是拉粑粑,钱翠凤套上棉袄棉裤,下炕找条垫子铺上,不然熥一夜,得难受死。
钱翠凤找到一条垫子,冰凉冰凉的,她顾不得许多,只想赶紧躺到被窝去。
娘俩被窝的热气被散开了,再加上一条冰凉吧唧的垫子,那睡意一点都没有了。
杜文成也不睡了,凑在钱翠凤的怀里想吃奶,钱翠凤为了让儿子赶紧睡,于是搂着儿子开始喂奶。
折腾了许久,杜文成才睡着,可是钱翠凤却睡不着了,冷啊!
那条冰凉的垫子,貌似还是半湿的,再加上夜深了,温度越来越低,钱翠凤冷的有些哆嗦,杜文成往她怀里钻了钻,娘俩也没能暖和了彼此。
不知道又躺了多久,钱翠凤看到儿子睡熟了,她的火气也几乎到了顶了。
她给儿子盖好被子,悄悄的起身,穿上棉袄和棉裤,再次端着簸箕开了门,借着月光走到柴火门那边,转一圈,没找到能用力的东西,于是跑到屋子里,拿一把平时凿煤块的锤子,心里还有些雀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