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九婴从江家拿走魔器的那一刻,江雁宇便知江家气数已尽。
三年前江敬山去世后这种谣言就一直不断,但好在大部分人还是选择相信江家的。
尽管有不少妖魔站出来说江家是他们的救命恩人。
虽说名誉受损却仍是名副其实的捉妖第一世家,只不过这三年来越来越多的世家开始冒出头。
现在这魔器的事一出,江家便一夜之间变得人人喊打,江家门外不少捉妖师前来要讨个说法,朝廷那边也已经开始查了,说是定会还江家一个清白。
可是他们在查什么?又是怎么查的?江家人包括弟子门徒一律不得出京,在朝为官的江家子弟皆被下令回府休养。
除了本就在京城的捉妖世家外,天下捉妖世家纷纷秘密潜入京城。
如今更是已经派兵将整个江府围了起来。
他们这不是在查案,他们已经定案了,只是在拖延时间等所有人都聚集起来,一起讨伐江家!
“爹!爹,你们到底在书房内还要说到什么时候,现在外面都在说我们江家与妖魔勾结。我们不能坐以待毙,不然明日天下人的刀就要架在我们脑袋上了。”
江浔之闯入父亲的书房,他受够了被关在府里的日子。
这些天,江府里的每一个人都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牢牢掐紧。
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阴霾,有人祈祷,有人想逃,但大多数人都是在心照不宣地默默等死。
书房内,江雁宇和江雁铮正商量着对策。
两人看到江浔之闯进来,也并未生气,江雁铮温声道:“浔之,把门关上,进来我们三个一起商量。”
江浔之将门关上,快步跑到父亲跟前,他太过着急,险些摔倒,江雁宇扔出张鬼符将人定住。
江雁宇的语气有些严厉:“都已经这么大了,还这么毛躁,你可记得你身份。”
江浔之听到父亲的训诫,立马站稳,弯腰向父亲道歉。
“哥,你别老是这么凶,浔之还是个孩子。浔之过来,我和你父亲想听听你是怎么想的。”
见父亲和二叔都认真地看向自己,江浔之直起身来,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
“父亲,二叔,我们逃吧。”
江雁宇狠狠地拍了下桌子,骂道:“江浔之!你要我们认下这滔天的罪孽吗? ”
“难道父亲要江家上上下下几百人一起在这等死吗?”
江浔之挺着腰板,没有半分退缩。
“浔之不怕死,但浔之不想后院里只是碰巧来送柴的阿公跟着枉死。父亲,现在逃出去,这京城未必困得住我们。”
江雁宇看着自己的孩子,起身走到他的身前,蹲下身来,声音不急不缓。
“之后呢?之后我们是要杀光那些自以为是前来替天行道的人,真正成为他们口中的邪门歪道吗?我们杀了一个人,就会杀第二个,第三个……我们要杀光所有人吗?不止人,还有那些妖魔,那些只等着我们自相残杀坐收渔翁之利的妖魔。浔之,事情没有你想得这么简单。”
“那怎么办,爹,我想不出其他办法了,我们逃出去,躲起来吧。”
书房一下子安静了起来,江浔之旁边的桌案上还放着半个月前他摊在上面的书。那时江雁宇还在耐心地教导他,书很重要,上面是前人积累下的经验,学做人学做事少不了读书。
他们江家人一生坦坦荡荡,能使神力,便要为天下人谋个安定。
现在书还摊在那呢,却已经无人在意了。
江雁宇将儿子抱在怀里,安抚着他:“我们没有做错任何事,没必要躲,况且这么多人能逃出去多少,又能躲哪去?离开京都怕是有数不尽的妖魔在等着我们。我们躲不了的。”
怀里的孩子发着抖,肩膀感到一片冰凉,江雁宇轻轻拍着江浔之的肩膀,一向严厉的他此时却是温柔了起来。
“我们浔之不怕死,但爹爹怕,你娘也怕。江家这一辈的嫡系里现在就只有你这么一个孩子,江浔之死了,江家就真的没了,我们唯一的私心便是你能平安长大。所以我们不躲,但你得躲。”
江浔之从父亲怀里出来,声音里还带着哭腔。
“什么,什么意思?”
江雁宇没有回答,江雁铮便替他开口。
“意思是我们打算让你逃出去,安安稳稳地度过这辈子。”
“我不要,我不要一个人逃出去,我要和大家在一起,我要和大家在一起。”
江雁宇牢牢抓住江浔之,情绪也激动起来:“不,你得活下来,去做任何你想做的,看更多你没看到过的。你不死,我们江家就不算亡。你要健健康康地长大,长命百岁地活下去。不要想着复仇,因果循环,我们的死也不算太冤。你这辈子还很长,所以你要忘了这一切,才能好好地活下去。”
“我不要!”
江浔之大闹起来,他虽才过九岁,但作为嫡长子平日里他是不会允许自己哭的,哪怕再难过再伤心的事,他都会克制。
他想成为如父亲一般可靠的人,日后庇护着江家所有人。
可此时他却不管不顾如同平常小儿一般哭闹起来。
“爹爹你们怎么办,你们要怎么办!我一个人,我又要怎么办。”
看着江浔之如此,又看看表面上不动声色,手却又止不住发抖的大哥,江雁铮的眼眶有些红润。但他又在心中庆幸,还好他没来得及娶妻生子,不然换成他,他不得哭死。
这种场面,他看不得,于是他便悄悄地离去。
“鬼符加上散灵衣,没人看得见你,门外会有你杨师叔等着你。没有多少时间了,你现在就得给我走,日后改名换姓,给我藏得好好的,健健康康的长大。这是你身为江家嫡长子的责任,这是为父交给你的第一个任务。听到没有?”
“我不要!我不要!”
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江浔之违抗自己的父亲。
江雁宇站起身来,语气很是生硬:“这是命令,由不得你答不答应。”
江浔之显然是被父亲严厉的态度吓到了,但他牢牢抓住父亲的衣角,无论江雁宇怎么掰也不放手。
这时门又开了,是他的母亲安浅。
母亲一身黑色劲装,明显是刚从练武场回来。
“听你二叔说,你跑来找你爹哭鼻子了。这么没出息,日后怎么给你弟弟妹妹做表率。”
听到这话,父子二人同时看向安浅的肚子。
“别看了,不是我,是你姑姑怀孕了,江雁宇,你不是也知道吗?你没告诉他?”
江浔之看向江雁宇,江雁宇走到安浅身边,答道:“忘了。”
安浅嫌弃地看了眼江雁宇,摸摸江浔之的头,难得温柔地说道:“妈妈给你的任务是去保护好你姑姑和她的孩子。你不是一个人,姑姑还有她肚子里的弟弟或妹妹还等着你呢。现在把眼泪给我憋回去。”
江浔之将眼泪憋了回去,低着头不敢看父母。
“行了,就这样,走吧,磨磨蹭蹭的。”
安浅见江浔之不说话,便推着人往外走,直到套上散灵衣,挂好空间玉佩,江浔之还未完全反应过来。
“现在,用鬼符使个隐身术,快点走吧,你爹迟迟不忍心跟你说,害得你师叔在外面估计已经等了好几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