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馄饨端上来后,温梨便迫不及待地将面具摘下,用筷子先送上一颗进自己的嘴里。
果然一口下去全是肉,汤汁也极鲜。
沈应肆见温梨吃得开心,也将面具摘下,拿起筷子吃了起来。
老太太忙活好后见没什么客人也坐在他俩对面,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那漏风的牙齿啧啧称赞。
“唉,你个死老太婆人家吃早餐,你在这啧啧啧,口水都要吐出来了。”
温梨护着自己的碗一脸嫌弃。
老太太不理温梨,而是自顾自地说道:“我是没想到你俩能长这么好看!我快八十五了,见了那么多男娃女娃,就你俩最好看。”
沈应肆很是礼貌地推脱:“奶奶谬赞了。”
温梨却是不知谦虚为何物,她得意道:“那当然了。我俩美貌天下第一!”
老太太眼睛盯着眼前两个像从画里走出的人,怎么看也看不够。
“这以后孩子得多好看呀,唉,你们打算什么时候要孩子呀?”
温梨本来吃得正香,一口馄饨一口汤被她一句话呛了出来。
“咳咳咳……”
沈应肆微微皱眉,将怀里的手帕递过去,看她擦好,又端起一旁的茶水。
他起身走到温梨旁边轻抚她的背。
温梨弯腰轻咳了几下,缓过来一些,旁边就有茶水递到嘴边。
“喝口茶缓缓。”
温梨接过喝了一口,瞬间好多了。
沈应肆的声音温柔,可脸色却不怎么好看。
“奶奶,以后别在阿梨用膳时开这种玩笑。”
沈应肆虽生了副笑颜,可他一旦发怒,眉眼都带着震慑人心的压迫。
这小伙还不是个好惹的。可她活着这么大岁数了早活够了还用得着怕他。
“原来还不是一对呀,那你这小伙也真是白瞎这张脸了,没出息。”
老太太叹息着,温梨刚想解释,摊上就来人了。
“老板,来碗大碗馄饨。”
“来了。”
老太太一边摇头一边慢慢走去煮馄饨。走到一半想起什么,又回头将怀里用布包着的东西放在桌上。
“小姑娘,还你的。还有,小伙子你该加把劲了。”
说完又慢悠悠地走了,留下温梨和沈应肆两人面面相觑。
“阿梨,抱歉。”
温梨奇怪:“你道什么歉?我们长得这么好站一起被误会很正常的。”
“阿梨不生气。”
温梨故意装作为难的样子思索道:“和赵司程一起被误会可能会生气,因为他太蠢了,长得也就一般。和你一起被误会那不是很正常嘛。我们俩长得这么好,又都气质出众。很难不被误会的。”
温梨说完就继续吃她的馄饨了,没注意到因她这么一句玩笑话,有人悄悄窃喜,眉眼都不自觉带了笑。
等一碗馄饨下肚,人也渐渐多了起来。
温梨将老太太留下的布打开,发现是自己昨日留下的金子。温梨不打算带这钱走,想将钱放这,可沈应肆却制止了她。
“这奶奶不需要这个的。”
温梨疑惑看他,又听他说。
“这奶奶嘴上说着讨厌干活,不干活没饭吃。但其实她干得比谁都欢,她的衣服布料都不差,也未见补丁,可见家境还行。她早上早早就摆好摊,而旁边的商户几乎都要比她晚半时辰。我猜比起在这摆摊,她最不愿的是一个人面对空无一人的家。”
温梨闻言望向那位一边煮着馄饨一边笑着和旁边卖包子的老板聊天的老太太。
这老太太是个爱说话的,客人来了会和客人聊,没人来吃便逮着旁边的商贩一起聊。
总之那嘴就停不下来。
“我和你说就是城南卖猪肉那家,公公和儿媳妇那什么,被人撞见了!”
旁边包子铺的大娘眼神左右瞟着,自以为压低了声音说着,其实那嗓门是一点也不低。坐在后面的客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老太太说话的声音就更大了:“也怪那家儿子,弱不禁风的像个小媳妇似的。生得还没他老爹有用,他在床上中不中用,那还用得着猜。”
旁边大娘赞同地点点头,对面卖着菜的老太太挑着眉头撅着嘴感慨道:“要我说这种人就不该找媳妇,那还记得城里开布庄的王老爷不,又不行还娶了十八个小媳妇那不是害人嘛。”
老太太手里还拿着勺子到处乱指附和:“那不是,这种人怎么配活到七十呢!我家那老头虽然我不怎么喜欢,可年轻时候那方面那是很厉害,可惜就是死的早!”
见着话题越来越离谱,温梨回过头见沈应肆面颊微微泛红,她赶紧留下馄饨钱带着沈应肆快速离开。
这群老太太以为自己说的声音有多小嘛,满大街的人都要知道了。
温梨拉着沈应肆自顾自往前走,穿过人群。
街上的人各有各的忙碌,各有各的生活,还各有各的前程要奔赴。
扛着糖葫芦的男人手里还牵着孩子,拿着书的书生幻想着自己的前程,握着这木剑玩闹的孩子做着修仙的梦。
温梨牵着沈应肆走向安乐医馆,还未到便见着了许多拖着病与他们目的地相同的行人。
去往安乐馆的人大多数都是穷人。
安乐馆救人不要诊金,每日半个时辰里都排满了人。
世间妖魔伤人,虽有捉妖师,可鬼谷妖魔不断逃出,每一日总有数不清的人死于妖魔之手。
前面一个七八岁的孩子用带轮的木板拖着失了双腿的男人咬牙往前跑。
一个明显被妖气侵蚀的男人被年过半百的母亲背着,拖着向前挪动着。
还有个浑身发臭,脏得看不清面容的乞丐大腿还流着血,可他步伐稳健,不断向前。
这样的场景、这样的人们,温梨见过很多次,可没有一次看进过她的心里。
世上的人各有各的方圆,大多数人困在自己的一方天地里只顾着感慨自己的悲欢,只看见自己的得失。
温梨已经活过一世了,却是第一次将人间疾苦与自己联系到一起。
修仙者要担起拯救苍生,守护人间的责任。这一点她连温明珠都不如,她困在自己苦难,困在自己的天地里太久了。
修仙这么久却是第一次感受到了自己为何要修仙。
往常目空一切又带着凌厉的双眼此时却是柔和了下来。
而她的身后那人,走过人群,眼神却始终不为其他停留。
曾经他眼里装满了苍生,可如今却只看得见一人。
等到了安乐医馆的门口,那些病人们早就围堵了店门。
“你不问我为什么带你来这吗?”
“阿梨,会害我嘛?”
温梨看不清沈应肆面具之下的表情,不知他是何意思,也不知要作何回答。
她已经伤害过他了。
“害我也没事,阿梨给我的,我都喜欢。”
见温梨不答,沈应肆倒是自顾自地答道。
温梨有些僵硬,她觉得她越来越看不懂沈应肆了。